●李新耀

2023年9月1日，是开学的日子，对我而言却是放学时刻：正式退休。上午组织人事部门送来《退休证》，下午党委组织了一场简朴的欢送座谈会，会后清理电脑，移交办公用房，然后悄悄退出工作群，像平时下班一样离开。

我驾车缓缓驶出大门，不禁回眸这个工作了30多年的单位，心潮顿时澎湃起来。

回味人生际遇，感觉干什么行当由不得自己，大事都有定数。我始终忘不了1983年9月18日，大中小学都已经开学两周，高校、中专招生录取工作也收尾了，而我的录取仍杳无音信。在外打工的父亲，带着工友们的祝福，回家等待了20天，显得有点焦虑，心里甚至有点不踏实了。午饭时他拿着母亲发的电报问我：“耀儿，到现在还没有通知，你得回学校探探消息，今年该不会又落空吧？”自从录取分数线公布填报完志愿，母亲就委托邮电所的陈同志发电报给父亲报喜。我接过父亲递过来的报文一看：儿录银行学校速回。那时发电报按字计费，只能惜字如金。那年我的高考总分超过了大专录取线，填报志愿时跟已在银行工作的同学商议，同学说：“读大专3年，又没有什么好的学校，不如主动降一档选最好的中专学校，还可以早一年毕业分配领工资，现在银行吃香，待遇也不错，第一志愿就填广东银行学校吧。”我说：“只填一个志愿，万一录不上咋办呢？”同学又说：“那就再填一个梅县地区商业学校保底，就绝对保险啦！”我把情况与父亲一对碰，原来是电报描述不准确，母亲以为分数上线填完志愿就万事大吉了。我的天呀，录取通知书未到手，神仙也不敢担保啊！

对父亲的话，我不敢怠慢，午饭后借了邻居的单车立马赶往30多里外的学校。我刚进大门就远远看见行政楼门前围着一堆人，走近一问都是来领录取通知书的，校长说我的录取书已到了两天，打电话到村里联系不上，捎口信找不到人，邮寄更来不及，明后天就是报到时间，真把人快急死了！祝贺的话就不说了，快拿上通知书回家准备吧。这时家住学校旁边的李老师父子俩走过来，一脸兴奋，李老师的儿子也被省里一间热门中专学校录取，报到时间与我一样，首次出远门正好有伴。李老师很热心，买票等事情由他包办，叫我次日晚上到他家住，后天早上一起坐车出发。一切来得那么突然，又是那么顺利，出门遇贵人啦！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心想这是真的吗？现在回忆起来有点像“范进中举”症状，直到校长出来说，你这同学怎么啦，还不赶紧回家向父母报喜啊！我这才反应过来，骑上单车飞也似的往回赶。

回到家里已近黄昏，父亲打开录取通知书，比我还开心，说我儿子真的出息了，专业也好呀，学农村金融将来毕业回镇银行工作，我们村就有了后靠，谁家有困难到银行借点钱就再也不难啦。然后叫弟弟拿上手电筒到邻村外婆家报喜，吩咐大家分头准备，明天中午宴请亲朋好友庆祝，并为我饯行。接下来一切按部就班，在乡亲们的祝福声中，我手提借来的行李袋，踏上赴省城求学之路，成为小村恢复高考之后跳出农门第一人。

广州两年的学习生活匆匆而过，毕业分配正好遇上国家金融体制改革，几经周折，我如愿调剂分配到专门行使中央银行职能的现单位工作。不幸的是父亲没有看到他的预言成真，在我毕业前夕因意外事故英年早逝。作为家中长子，我刚步入社会，又要扛家庭重担，只能选择离家近一点的地方工作生活。

回首近40年职业生涯，事不经过不知难，风风雨雨一瞬间。当年一个农家子弟入机关，处处小心翼翼，上班提早到，打扫卫生又夹报，烧水泡茶手脚勤，学习业务赔笑脸，加班熬夜平常心，同事相处让三分。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慢慢露头角，位置从台下到台上，到单位的最顶端。

今天我退休，感慨万千！以诗抒怀作别：凤凰山下少年游，学海淘金第一流。初识孔方兄长面，久居嘉应百花洲。央行逐梦人生老，赤子为民壮志酬。莫叹门前车马静，江湖再见不烦忧。

今天职场下课，明天人生第二春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