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又看见那老头了。”女人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刚在外面倒完垃圾，回来马上就向自己的婆婆报告。

“是吗，那你没有再把废品放在杂物间，然后叫废品店的人上门收吧。收废品的一看你也是不缺钱的主，随便打发你几块钱了事。你就喜欢把不值钱的废品堆满杂间，然后把值钱的摩托车放在外面，你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吧？”老太太学着孙子的语气对女人说。

老太太今年九十六岁，耳聪目明，家中大小事务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说起话来一串一串的，七十五岁的儿媳早就习以为常了。

“没有啦，没有再拿到杂物间。妈，我把旧的电饭煲热水瓶等都拿到垃圾箱旁边了。家里搞卫生的阿姨说要闭上眼睛不看它，就舍得扔了。”女人顺着老太太的话耐心解释道。

“这就对了，现在生活好了，要舍得扔。你上次硬要把旧的电视和冰箱送给农村的亲戚，特意叫了一辆车大老远送过去，运费出了几百元还不算，结果发现人家客厅里面的电视是新买的，人家也不知往哪里放。现在农村的生活不能跟过去比了。”老太太吃完女人递过来的一块苹果，感叹道。

女人在婆婆旁边坐了下来，随手从精致的盘子里拿起一块苹果吃着，说：“妈，你说那个老头都满头白发了，为什么年纪那么大了还要拾垃圾卖呢？”

“谁知道呢，也许家里生活困难，他想帮补一下家用。你以为谁都像你现在这么幸福？你就偷着乐吧。”

“妈，我可没有您那么乐观自信。您看，我现在耳朵都有点背了，哪像您耳聪目明的。报纸上曾登过农村的父母被儿女接到城里，闲不住去捡垃圾的，或者说是因为被儿女嫌弃，才去捡垃圾的，您说这老头属于哪种情况？”

老太太伸了个懒腰说：“你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不要管太多闲事。我们老年人，要保持心情愉快，管理好自己的身体，不给年轻人添堵就行了。”

老太太说完，兀自看报纸去了。

女人看着眼前娇小的老人，虽然已经满头银发，但穿戴却不守旧，看上去显得优雅端庄。年轻时经历的沧桑好像流水一样，带走了年华，留下了年轮。

女人突然想起一件往事。有一次自己不知因为什么事，说了女儿几句，女儿闹情绪，几个星期都没回娘家。有一天老太太听到女儿的汽车声，早早地就拿着遥控器打开了门，然后等候在电动门旁，对扭扭捏捏前来的孙女嗔怪道：“你还认识回家的路呀！”女儿听完忍不住“扑哧”一笑说：“不回家给您省饭钱。”尴尬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女人站在老太太身后，用手摆弄着老太太的华发，幽幽地说：“咱妈这么有智慧的一个人，就不可能去拾垃圾为生。”

女人正漫无边际地想着，楼下忽然传来一阵说话声：“肖伯，我们物业部说了你几次了，拾废品不要把垃圾弄得到处都是！你看，这地上被你弄得到处都是玻璃，人车经过都很危险。你把热水瓶的内胆打碎，就为了那一点塑料卖钱，你少赌一回不就有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