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尖兵

夏日炎炎，宅家品茗，三五好友海阔天空闲谈。江兄打开话匣，聊到老家在铜鼓嶂南麓半山腰的尾营村，以及附近铜山村有旗头营、中营、下营等地名，都与150多年前太平军驻扎此地有关。顺着江兄的话题，我也聊到了太平天国运动与丰顺有关的人和事，如太平军早期杰出将领罗大纲和清末名臣丁日昌。

太平军覆灭于北溪

170多年前的太平天国运动，洪秀全从广西金田揭竿而起，横扫大半个中国，定都天京（南京）。由于思想的局限和内讧，太平军逐渐被清军击败，天京失守。清军乘胜追击，驻南方的太平军不断向浙赣闽撤退，但仍保存几十万兵力，力量不可小觑。

1859—1865年，太平军余部康王汪海洋率10万余人从闽汀州入粤嘉应州，先后攻陷嘉属四邑，两陷嘉应州城，并在城郊构筑工事阵地。清军紧随围困嘉应州城，闽浙总督左宗棠督办粤军务于大埔茶阳、梅县松口，清军与康王汪海洋部激战于城东塔子坳和双板桥等地，满城血雨腥风，康王重伤身亡，残部推偕王谭体元为军中首领。太平军被困州城，粮草短缺又不得民心，太平军进城后烧杀掳掠，百姓惊恐四处外逃，民间称太平军为“长毛贼”。偕王谭体元不得不率残部从州城南门突围出走黄沙嶂，沿山间小道进入丰顺境北溪坳。清军紧追不舍，前方出路已被丰顺团勇堵截，不日被清军围剿全军覆灭。以至左宗棠上奏朝廷有“起于嘉应，灭于嘉应”之说，清朝、民国时期《嘉应州志》《潮州府志》《丰顺县志》均有记载。

读史悟道，史上重大历史事件都从整个过程、较大地理范围考虑。北溪，丰顺境内的小山村，默默无闻。丰顺，清属潮州府管辖。黄沙嶂，嘉应州附近的高山名山，慕名者众。故把太平军覆灭于北溪的史实，史上以“起于嘉应，灭于嘉应”概括，后人就无须较真了。

站在北溪坳，凭吊古战场，仿佛高山密林中，清军的喊杀声、太平军人马坠落深涧的惨叫声，仍伴随在阵阵松涛声中。

在丰顺北部的大龙华、砂田等地，民间仍流传有太平军兵败北溪的悲壮故事，留下传唱太平军的诗词、歌谣和驻军的地名。探究这些民间野史，或许可以补缺正史中某些遗漏。

笔者于1986—1995年10年间，先后随就职单位在大龙华挂钩帮扶，曾多次驻村北溪，并到长埂、双罗、华东，还有龙北、铜山等村了解社情民意，从村民口口相传中知道一些太平军轶事。50多年前，北溪村民在田间山坡地劳作，仍偶尔拾有金银首饰，或发现人骨残骸。太平军令旗——珍珠旗，不知道埋藏在北溪何处，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太平军驻扎过的地方铜山村周围，留下走马坪、尾营、旗头营、中营、下营等遗址。铜山村从东到西经长埂村过北溪村，走山间小道约四十里路程，在北溪这样狭窄的空间，在深山密林里，太平军残部若能冲出清军重围，为何又近距离在铜山扎营和训练两月余？

或许是1865年冬，康王汪海洋部攻陷嘉应州前，其一部太平军沿汀江、韩江而下，后驻扎于铜鼓嶂东南麓的铜山村；或许是1866年2月上旬清军在北溪围剿太平军，尚有残部冲出重围，逃至铜鼓嶂东南麓的铜山一带安营扎寨，以图东山再起……

这个谜，就留给热心文史的人士，从纷繁史料中抽丝剥茧，求得真解。

太平军早期杰出将领罗大纲

罗大纲（1804—1855年），原籍丰顺县汤坑上阳（现属丰顺县汤南镇新楼村）。罗大纲少怀大志，长大后游侠在两广西江，以舟运为生，身体强悍，秉性刚直。罗大纲组织“天地会”反清，在两广间结识了不少反清义士。清道光二十九年（1849），岭南大饥荒，罗大纲率领千余饥民暴动，后被官府追捕，带着暴民溯江而上，进入广西境内。

清咸丰元年（1851年），罗大纲率所部两千余人在广西桂平加入太平军行列，成为太平军水师的骨干力量。罗初任左二军军师，率水师在永安突围中立下战功。后跟随洪秀全征战湘鄂皖苏，攻打长江沿岸武昌、九江、镇江等重镇，所向披靡。《中国近代史辞典》称他所率之师是太平天国一支“劲旅”，成为太平天国前期杰出将领，封为冬官正丞相。

但罗大纲一直未能进入太平天国核心层，缘于他信奉“天地会”，而非洪秀全信奉的“上帝教”，“功在秦日纲上而不封侯王”。

咸丰五年（1855年），罗大纲奉命救援芜湖，身受重伤，撤回天京后救治无效，享年52岁。后追封他为奋王。

很难想象，生于粤东的罗大纲与太平天国运动扯上关系且如此密切，但世事往往难以意料。

丁日昌募勇与被革职

潮梅先贤、清末名臣丁日昌又如何与太平天国运动扯上关系？这得从其宦海仕途说起。

丁日昌（1823—1882年），丰顺县汤坑人。幼聪颖过人，20岁入邑庠，次年补廪生，后数次赴省参加乡试，名落孙山，其间在潮恵幕府打差。

1854年7月，三合会吴忠恕率会党2万余人围攻潮州，丁急募汤坑乡勇300多人组成救援队，进驻潮州韩山书院，乘机攻打吴部驻潮东路之会贼，生擒乱匪百余人，遂解潮州之围。丁因此立功。1857年，由廪生任海南琼州训导；翌年秋，又以“潮州军功”升任江西万安县令；1859年8月，又调任江西庐陵县令。

此时，太平军李秀成部西渡赣江攻打吉安府邑，丁与知府曾咏因敌我力量悬殊，弃城而去，由此惹来祸患。数日后，又组织敢死队爆破城中军火库，重新收复府邑。后朝廷以弃城罪判丁革职。

丁虽受沉重打击，却未消沉，伺机寻觅东山再起机会。于是，沿长江游走至九江，巧遇两江总督兼钦差大臣曾国藩招揽人才，丁毛遂自荐，两人一番纵论时局，曾慧眼识才，招丁入府当幕僚。

1862年春，经曾国藩奏请，丁官复原职。此后，在曾国藩、李鸿章提携下，丁宦海扬帆，官运亨通，官至节制沿海水师兼理各国事务大臣。

太平天国运动沉重地打击了清王朝，对丁日昌而言，是人生命运的重大转折。假如没有庐陵失守丢官，丁日昌大概没有机会进入曾府当幕僚，也就没有后来名声显赫的清末名臣丁日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