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 宛
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表达生活的定义。我常想,雁过留声,人就算终究化为宇宙间的一粒尘埃,趁活着的时候,终究是要活出个样子,留存些属于自己的一点独特的印记。
夏雨过后,华姐相邀“青联诗社”的老朋友一起去拜访诗词界的老师。我们已很久没有正儿八经专程去拜访老师了。
说起来还有点兴奋,似乎奔赴一场充满小惊喜的相逢。一切都刚刚好,身边的人刚刚好,随性自在,话不多不少;风景也刚刚好,山秀、河静,两岸田园一派清朗。过几道弯,看到刻有“淡定村”字样的石头,就知道离老师家不远了。
“淡定村”是文福镇逢甲村此前的村名,我曾到访过多次,每次都与探寻丘逢甲先生在故里的生活印记有关。晚清爱国诗人、教育家、抗日保台志士,每一个“定义”都充满他的家国情怀。大家所熟知的“丘逢甲故居”是典型的客家传统民居,前面半月池塘、中间两堂四横、后半圆形围屋的格局一目了然,对称、拙朴、庄严,又在荔枝、龙眼、黄皮果等果树的点染下,透着精致、灵秀。
老师是当地的文化学者,为人谦逊、平易近人,说起逢甲村、逢甲故居,他如数家珍,多次接受媒体采访分享背后的故事。他的家距离逢甲故居两百米不到,过了“洗砚池”,第一个路口往右拐最近的房子就是。
老师边泡茶边谈起村里的情况:村里人并不说丘逢甲故居,而是喊作“培远堂”,“培远堂”原先的匾经历过一些特殊的遭遇,现在大家看到的是后面重新制作的;他感慨“选择”对于决定一个家族命运和后辈成才的重要性,享誉世界的数学家丘成桐能有如此伟大的成就,离不开关键时刻他父辈作出的举家搬迁的抉择。老师还热切谈到许多有意思的点滴,与人文、与历史、与客家有关。
我们静静聆听老师的讲述,所有工作生活中的杂念被搁置一边,简单明了地在听一堂课,放松身心,回到充满智慧的大自然中,放空着什么,再汲取着什么,虔诚地等待开悟。
聊得差不多,我们不由自主地往老师的院子里逛,院子里打理得不错的芒果树、豆角以及不知名的植物,各自安好,真是令人向往。几棵平常少见的树,树叶长得壮观、叶片厚实、形状像提琴,老师介绍那是“琴叶榕”。
再次回到房屋正门,我问起缘何叫作“庐山庐”呢?老师言道,“培远堂后面的山叫作‘庐山’,我也就顺势取名‘庐山庐’了!”因为这令我想起自己的故乡,觉得尤为亲切,内心一股莫名的熟悉和感动。我的家在“悠远奇秀天下”江西庐山脚下的九江彭泽,可算是“庐山庐”吧,然而,一个赣北、一个岭南,“此庐山”与“彼庐山”相距甚远,名气也没有可比性,但细想,本质都是大自然的美丽杰作,皆孕育出不凡人文、慰藉了天地人心。算一算年头,故乡山川远离我已 15 年之久了。
思绪,在空中飘荡了那么一下。这次拜访,我发现老师虽年过七旬,却不改天真烂漫,过往看到的、听到的、亲身实践的所有,都在时光的发酵中,提取为一方见地、一方选择、一方从容,为我们传递一些难得的记忆。一粒尘埃,无形中,成就了一份独特的意义。
告别老师,路上,我若有所思。曾作为老辈诗词人眼中的后生代表,我们一直为曾经一段学诗的情谊所牵绊。性格不同,职业不同,因诗得识,随缘聚散,各自经历不同阶段家庭、事业的风吹雨打之后,偶尔难得小聚,聊四季三餐、人间百态,聊趣事糗事、理想和现实,甚至聊中医养生,却唯独,不再聊诗词。这并不影响我们相聚的意义。我们知道,那纯粹的写诗、推敲平仄的时光已经一去不返。但,当初那种由学诗引入的心境、那段尚存的宝贵印记,已与人生的定义默默相融。
长潭的清凉幽境,大行山的碧涧松风,明月古道的悠远静谧,浒竹公园的怡然凭眺,九岭荷塘的卷舒天真,石寨青云塔的烂漫怀古…… 蕉岭许多地方,都有我们诗一般的影子,风一般的足迹。年岁渐长,我们终将归于浩瀚宇宙的一粒尘埃,但要相信记忆里,留存一颗隐隐的人文自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