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蔚琳
“梅州不乏好山好水,良友一群,清茶几杯,天幕搭起,冬日的遗憾会被春天的暖意融化。”敲下这行文字,配上露营装备照片,我的好友诗诗——硬核露营爱好者,便完成了一次在朋友圈的推送。也许是阳台的花花草草只能搁浅一小部分的现实,毕竟盆栽再青翠依然困顿在混凝土中,去到广袤无垠的山川湖海,才能与纷纷扰扰的尘世剥离更为彻底。“后疫情”时代余热不散的消费赛道上,“露营”有望跻身前茅。
生活的对冲
早些时候,身边的朋友极少有过露营经验,为了做足准备,诗诗便照着杂志、画册和视频孜孜不倦深入研究。天幕、帐篷、长明灯、烧水壶、饭盒和毯子,甚至揣了把斧头进收纳箱,觉得能用得上,还制作了PPT,标记营地坐标,规划行车路线,提示可带的装备。“我尽量保证大家不吃苦,如果还能觉得舒服就完美了。”得此挚友,何其有幸。但对于长期依赖城市便利,烧烤都点不着木炭的我而言,多少会有恐惧感。
露营新手们各自从家里出发,但被坑坑洼洼挡住了去路,开不进去的轿车只好停靠路边,人和装备齐齐挤进租来的越野车里。十几分钟后,到达了一片开阔地带,一条斜插的溪水穿过树林,三五棵大树适度地遮住一些阳光。“就是这了!”诗诗说完拉住手刹。大家开始卸“货”,收纳箱一个个被抬下来,再展开一块天幕,这是营区的核心地带,也是所有人的“客厅”,随后五个帐篷绕着客厅拔地而起,有人捡木头用斧子劈开,有人找鹅卵石堆起篝火台,不一会儿饭菜的香味就随着烧木头的烟冒出来了,大家的目光都专注在火焰上,火的温度扩散开来,也热了气氛,虽然装备不那么精良,甚至还有人带了居家用的空调被,但是都能在营地发挥自己的作用。
当然,哪怕事先已查看天气预报,也难以和大自然达成共识。比如,突如其来的阵雨或难以承受的烈日,会造成一点不适,但好看的景色就在那里,如果忙着躲雨防晒,忙着害怕忌惮,极容易错过野趣的快乐。
露营业余爱好者大概可以取名为“生活对冲大师”,因为,旅途中现实生活和理想体验总是难以平衡,露营不能忽略的是蚊虫叮咬、鸡鸭鹅叫、难以入睡等等,这番新奇却不悦的体验,好像也加深了对宅家的眷恋。
快到中午时,有人熄灭了炊火,有人掩埋了垃圾,坐车离开营地,不留下一片痕迹。
真实的精致
各类营地如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散布在城市的边缘,树林和山野之间。此后,去往营地的路上,我和先生都习惯把车开慢,不那么注重目的地,更在乎沿途的风景,户外体验是从关上家门的一刻开始的,驶上高速,城市被抛到身后,心里就越发开阔。诗诗呢,也不再满足于硬装设施的齐备,开始追求强调氛围感的软装。在她的感染下,我们慢慢喜欢上露营,也可能不仅仅是喜欢露营本身,而是喜欢在露营场景中所创建的具有仪式感的一种情感和气息,毕竟,融入或回归自然也许是人类的本能。露营与城市生活构建出一种逐渐亲密的关系,衣食住行和生活美学延展至户外,我们能在自然中摄取灵感和体验,重新塑造、影响着城市生活中的种种审美。
在“野奢”成为露营的主打概念后,户外不再仅仅是指高山峻岭,受众也不再只是极限运动爱好者。可以不必当“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苦行僧,既追求粗粝自然的“野”,也追求精致设施的“奢”,打破荒野之地物质匮乏的限定,精心构造艺术、文明与自然的完美结合,在环山抱水的溪村里、大草坪上,找到一种相对从容的体验模式。犹记得那天在汕头的海边,月光照耀的营区,朋友们在沙滩上围炉而坐,吃着烤榴莲、潮汕牛肉羹,喝着手冲咖啡、功夫茶,聊到深夜仍然不愿睡去。在有限的时间里,我们构建出新的小规模社区生活,一家一户风格不同,彼此留有一定的间距,也有些自发的娱乐活动,篝火晚会、飞盘、音乐会、露营电影……直至一觉醒来,贪婪地呼吸着大自然的清爽后收起帐篷,从这个真实存在过的幻梦中走出,继续回到城市的现实生活中,仿似“一夜乌托邦”。
诗诗成了露营的发烧友,但她的小红书上不再只有帐篷下品味美食、夕阳下留下倩影的精致摆拍,开始以亲历者的身份呼吁倡导,希望大家在离开时,把它恢复成原貌,让后来的人不受干扰。真实的精致不用滤镜的加持,无需刻意地修饰,视频里的她提着袋子在捡塑料品、纸屑,发丝凌乱却闪闪发光;一只飞虫落在了诗诗的帽沿,她没有像过去那样赶走它,只是轻轻把帽子摘下来,把它放在手指上,注视着它背上的斑点,等着它飞走。
我眼中的她远比镜头下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