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昆

曾姨的视力越来越差了，眼前有块阴影，看东西像隔着毛玻璃。其实前几年就出现这种情况了，孩子们几番劝老妈去医院眼科检查一下，曾姨却总是说：“我的身体我知道，上了年纪谁没点小病痛，不是啥大问题，何必去医院花钱？”老太太一生节俭，尤其不愿意去医院。在她看来，医院就是无底洞，没病查出病、小病变大病。自从几年前老伴去世后，曾姨对医院更是有一种下意识的抵触情绪，于是一直固执地拖着不肯去检查。可是现在恐怕不去不行了，阴影越来越大，白花花的，电视都快看不清了。最孝顺的小女儿说：“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刚好现在市医院有一位省里来的眼科专家坐诊，我陪您去检查一下，诊断后再看如何治疗。”老太太最心疼小丫头，心想挂号费才十来块钱，就答应了。

看病那天人山人海，很多是上年纪的老人，排队等候时，曾姨听身旁的老头老太太聊天才知道这位专家的号是三百元。曾姨埋怨女儿：“干嘛挂这么贵的号啊，这得多浪费钱！”女儿安慰老妈：“您这是老观念了，俗话说‘一分钱一分货’，三百块钱的医生跟十几块钱的医生哪能一样？”话出口觉得不妥，人怎能用“货”比喻，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老太太是听懂了。挂都挂了，等着吧。这一等就是小一个钟。眼看着电子显示屏，自己的号就到了。忽然，专家出现在诊室门口，两手在空中按了按，就诊的患者霎时安静下来。专家不无抱歉地表示，有一个医学研讨会正在进行，非要她去讲几句不可，盛情难却，不得不去。旁边助手模样的接着说：“请大家不要担心，很快就回来。今天挂了号的，专家一定给看。”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专家在助手陪同下已快步走出大门。

候诊室登时乱成一锅粥：“怎么能这样？我可是从几十公里外赶来的！”“开会这么重要吗？”“理解一下，其实专家也不想去嘛……”曾姨坐得腰酸背痛，已懒得说话了。牢骚归牢骚，既然挂了这么贵的号，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等。不知过了多久（反正时间不短），昏昏欲睡的曾姨忽然听到扩音器里喊自己的名字。

进了诊室与省里来的专家面对面，才看清是个女的，约摸50来岁吧。专家用一分钟时间检查完毕，开口了：“老太太，您这是老年性白内障，必须要手术治疗。不过您的眼底黄斑很厚，手术效果可能不太理想。如果这样的话……咳咳……”助手接过话头：“如果效果不太理想，请不要说是老师做的。”曾姨愕然，等了一上午看病一分钟，临了还来这么一句。“意思是效果好就说是你做的，不好就别说呗。”曾姨心里说。助手又说：“手术可以安排，但已经排得很满了，元旦前是做不了了。老师元旦要回省城休息，安排在元旦后可以吗？”曾姨说：“那我再考虑一下吧。”说完拉着女儿的手，头也不回走出诊室。

回到家，曾姨一肚子火：“这算什么专家！”这次她决定听孩子们的，把手术做了。在市医院的主治医生里挂了一个普通医生的号，挂号费16元，三天后就安排了手术。

手术后恢复情况良好，“毛玻璃”消失，眼睛看东西清楚多了。曾姨心情大好，跟子女们说：“你们看，看医生也要投缘，咱市里的医生就挺好，做手术没必要找什么省专家。”

但是想想那300块的挂号费，心里依然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