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向红

玉香姨婆年近九十了，身体状况越来越差，近年在家里摔了好几次。摔断的左右肋骨、大腿骨养好之后，就只能靠四脚拐杖在屋里走走挪挪了。这样的挫折，却一点都不影响她对生活的热爱，不影响这位受人爱戴的山歌大师对山歌的热情。近日，家人在她之前结集的山歌小册子上，增补了她的近作，加了生活照片，出版了一本山歌书，并送给兴宁市图书馆收藏。玉香姨婆对此更是心情激动，在与人分享山歌故事前，她必定要加上一句：“亻厓嘅山歌书被兴宁市图书馆收藏了！”

周末，刚好是“七·一”建党节，亲友团聚，10位五十岁以上的大小老人们一起吃饭，簇拥着两位八十大几的老妈妈，和谐融洽，笑声不断。我们聊85岁的老妈党龄满50年获授纪念章，聊89岁的姨婆高龄出书不简单，聊党领导人民过上好生活。

最后又聊到山歌，主讲人是玉香姨婆。听众的热情回应激起了山歌大师的兴致，迸出了思想的火花，我们边听边插话提问，她根据自己的记忆给我们现场回答。玉香姨婆分享了未录入山歌书的压箱底绝活，我觉得很有必要整理出来，算作是山歌书之外的“拾零”吧！

一

一位善唱山歌的农村大嫂，拿着一个被炭火烧坏的铁锅，去请走村串巷的补锅师傅修补，师傅想听大嫂的山歌，有意慢慢地做事，大嫂即兴唱了一首：

补锅师傅真风流，手牵风箱嘟嘟嘟。

你就想[~公式~]山歌听，[~公式~]就想你补蒲炉。

注：三个“嘟”读音要读成“二四二”即“阳去阳”声。“蒲炉”是客家话发音，就是比较深的铁锅，以前用来煮粥、熬猪食等。

二

合本做屋好名声，郎做中心妹做厅。

两向横屋少树料，搭信喔妹爱来桁（行）。

注：“合”是合伙做的意思，读音与“合水水库”的“合”客家话相同。中心，老人说大体是主体之意。“喔”客家话音，是“喊、叫”之意。“桁”双关意义，一是屋梁或门窗上的横木，以前做屋是砖结瓦盖，木材非常重要；一是要妹与哥多来往、多联系之意。整首山歌用比兴的手法，以合伙做屋起兴，其实是想和妹来往，培养感情，释放求爱的信号。

三

两人山歌自夸比高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个把自己比作名贵的木材黄花梨木，有重要用途。另一个把自己比作木匠祖师鲁班，有能力裁剪凿，把对方气焰压下去了。

甲：[~公式~]就安做泥艾塞，世上梨木也系[~公式~]。

皇帝拿来做案桌，文武官员唔敢挨。

乙：你就话你泥艾塞，鲁班仙师就是[~公式~]。

皇帝案桌[~公式~]来做，岸硬梨木也畏[~公式~]。

任[~公式~]凿来任[~公式~]裁。

注： “[~公式~]”，我。“泥艾塞”客家话发音（nai ai sai读“二四二”即“阳去阳”声），十分厉害之意。“系”，是。“岸”，很。

四

一群人对山歌，问答中避难就易，堪比脑筋急转弯，可见机智急才。

问：瞒人敢称山歌精，问你天上几多星。

问你河里几多水，问你世上几多人。

答：[~公式~]就敢称山歌精，除咧月亮就是星。

除咧泥沙就是水，除咧畜牲就是人。

问：瞒人敢称山歌高，一锅烧酒几多糟。

一升麻里几多只，一条猫公几多毛。

答：[~公式~]就敢称山歌高，一锅烧酒半缸糟。

麻里照量唔照数，瞒人咁闲数猫毛。

注：“瞒人”，谁。“除咧”，除掉，除去。“麻里”，麻仁。“照量唔照数”，靠量器去量麻仁的多少，而不是靠一只只去算麻仁多少。“猫公”，猫。

这些山歌很有广西刘三姐对歌的味道，也让我感受到了客家先民的勤劳智慧、诙谐幽默；山歌还把我们拉回到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场景中，感慨时代的变迁，赞叹社会的进步。惋惜我们都不能唱山歌，欣喜生活幸福了，物资困难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感谢姨婆，给我一次有收获有意义的教诲。

我也拟几行山歌以记此事：

七一舒闲转妹家，欣同老辈品清茶。

亲朋密友聊生活，几曲山歌赞有加。

九十姨婆记性佳，山歌典故出胸怀。

随声唱念切题句，比喻双关景致谐。

山歌结集笔文新，点赞农村万象春。

镶插照片能见证，篇章句句党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