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青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当你老了，走不动了，炉火旁打盹……”，当我听到这首歌，便想起渐渐老去的父母，心里像塞了一团棉花，闷闷的；又像吃了一口未成熟的柠檬，酸涩难忍。

去年末的一个傍晚，正准备与朋友外出吃饭，小侄女打来视频电话告知母亲刚刚突然晕倒了，视频里母亲虽然已经清醒，但嘴唇发白。咨询了做医护的堂妹，说这是脑梗的征兆，建议马上入院检查。然而母亲固执惯了，认为没什么事，现在只是身上起红疹发痒和全身发麻而已，后来拗不过我们姐弟三人轮番劝说，于是答应第二天一早过来医院检查。

我带她到人民医院，跟医生主诉她的症状，医生责怪我怎么现在才来，这症状明显是脑梗征兆。既然来了，就做个详细的身体检查吧！医生开了一系列的检验单，感谢方便的网络，挂号、付款、排队的时间大大缩短，一系列的检查做下来只花了一上午。

检查结果没什么大问题。带母亲吃完饭，给她买好回家的车票，送她到车站，只需到时间验票上车即可，这路车她从送我上学开始坐，已经二十年了，不会出什么问题。我于是放心回去上班。

下午四点，接到她发来的信息，说已经安全到家。这么快？我心有疑惑，但正在忙也就没多想。然而第二天晚上，母亲又发来视频，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问我是不是隐瞒了她的病情，她是不是得了不治之症。我愕然。母亲继续在那边絮叨说昨天晚上一夜没睡，总是渴，喝完水上厕所，上完厕所又渴，一直在喝水与上厕所之间反复，根本没时间睡觉。我爸接话道：“很早就把我叫起来了，说她可能快不行了，你不是带她看了说没什么大问题吗？”

好不容易听她絮叨完，就差安排后事了。我真是好气又好笑，我问母亲，医生不是交代了做脑部CT之前打的那支加强针，接下来两天内需要大量喝水，每天喝水量至少要2200CC吗？母亲断然否认，说医生护士没交代，她不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呢？至少反复交代了三次，我都一直在旁边，你回答她们说好的，知道了。”我无奈道，“我也提醒了你一次，你说你记住了。结果你忘得一干二净。”我突然想起她昨天回到家的时间不对，我给她买的票明明是下午四点从车站发出的，怎么四点她就在家了？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原来离发车时间还早，母亲坐在候车室打瞌睡，迷糊中听到有声音叫验票，就过去了。那是一部私人承包的中巴，随车的女售票员看了她的票，也不说不是同一部车，直接告诉她买错票了，拿过她的手机好一顿操作，把票改成她这部车的。待母亲上了车发现坐错车为时已晚。幸好这部车虽然不经过我们家，但至少经过邻村，步行到家也才半个小时。假如不是梅城到兴宁，而是在外面不熟悉的地方，或者是坐到陌生的地方下车，不敢想象。

母亲以前一直觉得自己还很硬朗，这两件事对她打击很大。她现在时不时就说你们要

自己记得你们的事，不能再依靠我，我是靠不住了，我大概跟你外公一样有老年痴呆症了。

原来，老去，只是眨眼间。

那个曾经能上山割草下地耕田，能挑百多斤担子，能帮我们姐弟带几个孩子，家里家外一把好手的母亲，已经到了要我们庇护的时候了。

我想起在医院里她紧跟着我，一步也不敢错开；想起吃完中午饭，我妹去上班，我送母亲去车站，但我一转身，就发现她坐上我妹的车，却没发现正对面等着她的我……未来，这样的事情会越来越多，也许她还会把我忘记。想起这些，禁不住涕泪滂沱。

老去，是不能改变的自然规律。我们能改变的，是对父母少一些抱怨和不耐烦，多一些陪伴和包容，让他们老有所依老有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