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力
学理却从文,并非初心。
幼时,父母督写日记,一为练笔,二为培养坚韧毅力,自己偶尔划上几句如今仅余窃笑的稚诗,那便是写作的起始了。
中学时代,老师在课堂上朗读我的作文,台下的我自豪感油然而生,小作被学校油印入册,市里的作文比赛换来了带奖字的《新华字典》,然心中恋恋的仍是数理,曾捧着徐迟的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屡读不厌,心中最崇拜的明星是陈景润。
从文抑或学理?父母总叨叨“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中考没有一门冒尖的我,总分却是全市第一,源于每科成绩的均衡。年轻的我还没笃定方向,便已走进了高等学府神秘的数学殿堂。
许是缘分使然,大学四年竟做了三年半的校报记者。晨昏四载,白日啃理,夜间嚼文,既品数理逻辑之严密,亦尝文学语言之浪漫,趣味无穷。及至不知不觉“豆腐块”累积百余篇,专业成绩却始终难登高峰,再生迷惑,学理乎?从文焉?
毕业后在大学讲台上教起了数学,又终究因作品频现报端离开了讲台,被拉进了公务员队伍,从业教管研究、政府文秘、党务宣传,每一行都离不开手中的秃笔。当我把二十年的文学作品草草统计已过百万字时,方觉一惊。从文已深入骨髓。
非常怀念一段光阴,非常感谢伯乐识人,曾经的领导把我硬塞进了高校作家班的教室,带薪学习,仿如走进了一片熠熠生辉的宝地。父母生前不要我买任何礼物,却要求我探望时要带上作品,每每看到他们那么兴奋又认真地阅看、朗读我的文章时,心中荡起层层涟漪,让我焉能停笔?
这一俯首握笔,几十年便匆匆过去,喷涌的文字从未离开身边,最大收获便是交了一批志同道合实实在在的朋友。
记得初出学门为师之初,有位个子中等,头微秃的“中年教师”敲门而入,说是交笔友,我便胡吹一通,后知他就是当时已大名鼎鼎的作家华夏时,不禁羞红了脸。这以后,我们成了朋友,一起切磋文字,喝啤酒踢足球。也常常回忆当校报记者的时光,那位叫力农的老师无数次把我的稚作批得体无完肤,我却从他的圈点中吸取到了无数的营养,老师后来做了“高官”,每每相逢,说到那时改文章的场景,依然兴奋不已;初写杂文,曾感字里行间羞涩,退稿颇多,便有正朝、江华两位编辑逐篇指点,一篇稿子邮寄几个来回,加之电话修改。当我们终于见面时,道起改稿艰辛,引来哄堂大笑,我们一见如故,由编作关系变成了老铁哥们。散文《老屋》见诸某大报,编辑来信“老刘先生……”信出自文坛高人刘老之手,那年他逾六十,称我“老刘”,不禁哑然失笑。旋即去信,拜
谒老师,不久刘老复信,“小刘吾友……”,我们便如此神交近二十年,谈创作,谈生活,从未谋面,却一如老友……
转眼近花甲,遍尝一辈子爬格子的酸甜苦辣。尽管也有很累的时候,更有思维短路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次发誓不再写,然朋友的鼓励,父母的愿望,心灵的呼唤,始终催促着我,形成了习惯,爱上了文字,要断舍离似乎很难很难,文章鞠捧手中,心醉也神迷。
往事如一,从文依旧。便有此文,是以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