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泉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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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版:泉乡
2023年6月29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父与子

□刘国栋

父亲生于1958年,是家中的长子。在祖父、父亲和我的祖孙三代里,有一个巧合,相邻两代间,都是相差30岁;不巧的是,属相上,祖父和我属龙,父亲属狗,这样,父亲既和他的父,也和他的子相冲。年少时,每和父亲对峙,或父亲和祖父不快,我便会在内心嘀咕,龙与狗到底不合。命理,似乎早已决定了我们这对父子之间的距离。

2021年7月,感恩上天垂帘,儿子来到了我们身边。从他出生到满月再到周岁,从长高长重,到会坐会爬会站,再到会奶声奶气叫“爸、妈”,他的每一个成长变化,我们都欣喜若狂,常常感叹婴儿成长迅速的神奇。儿子在我眼里,就像一张白纸,对他因而是“零要求”“全包容”。某个花开的瞬间,我想儿子需要怎样的父亲,而我的父亲又需要怎样的儿子。于是我幻想,当我还是婴孩时,父亲看我的眼神,一定和我看儿子的一般,充满爱意,他对我的未来也一定充满期待。我也一定如儿子一般,想要父亲的伟岸,也一定认为父亲无所不能。

父亲不喜喝酒,不是意识上的不喜欢,是生理上的抗拒。哪怕小抿一口,也能醉上半晌,酒在嘴里,如鲠在喉。父亲不会喝酒,着实不是什么优点。父亲的优点是,吹笛子。他没有师父,也没有徒弟,不知是哪里学的乐理,可能也没想过传授。老家没有和弦乐班,懂乐器的也只零星几个。村中的葬礼上,遇到认识的弦乐班,父亲便会拿着笛子找他们合奏。更多时候,父亲倚在门框上,或坐在老屋前的石墩上,侧向辽阔,吹奏曲目。有时会忘乎所以,置身事外。

我想起小时候的一个晚上,父母亲刚从田地忙完农活回来,母亲一头扎进厨房忙碌地准备晚饭,父亲则悠闲地在门口吹起了笛子。母亲有事,便在厨房门口喊父亲,喊了一遍又一遍,迟迟不见父亲回应。她的呼叫越来越紧迫、而父亲在吹奏里越来越来越沉醉。一个转调的工夫,母亲站在父亲身前,一把夺过父亲手里的笛子,愤愤地扔到屋后的泥地上。我和姐姐正在八仙桌上写字,听到笛声戛然而止,又看到母亲的愤然,面面相觑呆住了笑。

笛子犹在,笛声仍不时飘扬,而踩笛子的人,却已远去了。父亲认识母亲以前,大概是一个英俊小伙,他的青年处在国家寻求变革、摸索发展的年代。

在每个人的成长过程里面,父亲的影响无疑是深远巨大的。中考和高考前,父亲都给我留了一封信。这么多年过去了,信的内容早已模糊,但信里,对我信任和期盼,却一直让我刻骨铭心,深觉父爱的无言和伟岸。

可等我长大工作结婚了,却忘了父亲的伟岸,忘了他的付出和爱意,眼里只有他的老态、局限。于是对他“高要求”“低容忍”,甚至横眉冷对、大声呵斥。父亲遭受诽谤时,非但不懂得维护,反而站在父亲的对立面,质疑他、要求他按别人的想法改变。忘了他是一个父亲,一个已年过花甲的父亲。

儿子是朝阳,未来还有很多可能。而父亲已是日暮,身体孱弱,没有太多光阴。这些年,他照顾好了自己,母亲离开的这几年,他又坚强了自己。当他照料孙子的时候,大概会想到小时候的我,也会想起他当年对我的预判,再和现实对比,应该是太让他失望了吧。那些儿子上学时的荣誉,那些毕业后所谓唯一和第一的名号,那些我带女朋友回家、结婚时的喜庆,都难抵自觉羽翼丰满时对他的不尊重。

大概这些就是父与子的故事,但不会是全部。每个男人既是儿子,也会是父亲,只有做好儿子才能做好父亲。只有做好当下,才能迎接好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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