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中才

今天的学子但凡参加完升学考试都将度过一段坐立难安的等待时光，在此期间，那些金榜题名的学子兴奋欣喜之余，还会陆续收到各地寄发的录取通知书，以此作为入学深造的凭证。

不过，寄发录取通知书并非现代人的创举，一千多年前的隋唐时期就已施行。当时的国家教育机构为尊重、激励士人学子，科举考试放榜后还会制作一份精美的“录取通知书”，并通过驿路方式急传各地取仕的书生。

古代最早的录取通知书称为“泥金帖子”。“泥金”是一种高档装涂工艺，主要以金属为材质制定粉状涂料，用于装饰笺纸或调和在油漆中涂饰器物。唐代开始，“泥金”涂饰用于笺简。五代王仁裕在《开元天宝遗事·泥金帖子》记载：“新进士才及第，以泥金书帖子附家书中，用报登科之喜。”宋代诗人杨万里在《送族弟子西赴省》也说“淡墨榜头先快睹，泥金帖子不须封”。

“泥金帖子”是中国式录取通知书的母版。不过，这种录取通知书较为简单，一纸书信，泥金封装，形同今天的信笺，但在当时，却是对贫寒学子的最大精神鼓励。

宋初之后，太祖赵匡胤大兴文教，官方机构对录取通知书的重视程度更胜一筹。教育部门在“泥金帖子”的基础上进一步精雕细琢，独创出“金花帖子”。宋人赵彦卫在《云麓漫钞》中记载：“国初，循唐制，进士登第者，主文以黄花笺，长五寸许，阔半之，书其姓名，花押其下，护以大帖，又书姓名于帖面，而谓之榜帖，当时称为金花帖子。”

“金花帖子”是一种以“黄花笺”为材质制作而成的顶级书笺，工艺精良，外观精美。黄花笺以金粉涂制，底子改用锦帛为内衬，珍贵程度堪比皇帝手书的谕召。南宋人洪迈在《容斋续笔·科举恩数》一文中赞誉金花帖子时说：唐进士登科，有金花帖子，相传已久，而世不多见。因为这种金花帖子以素绫为轴，贴以金花，工艺流程复杂，只有少量优等生才有获取资格，并未大规模制发。如洪迈本人收藏的一份金花帖子便是北宋名臣孙仅状元及第的录取凭证。

明朝以后，录取通知书的称谓发生变化，官方称“捷报”或“报帖”，民间叫“喜报”。明人王世贞《觚不觚录》云：“诸生中乡荐，与举子中会试者，郡县则必送捷报。”《儒林外史》中的范进中举后，送来的就是捷报。相较于科举之风浓厚的唐宋，明朝的捷报无论规格还是品质都有所改变，材质以涂金质为主，长宽均有减少，重视程度亦不及两宋。

有清一代，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印刷技术的进步，刻板印制的科举通知书随之出现，现代版的录取通知书在清朝早期初见端倪，制作工艺一再简化。沿袭至民国，更是不见唐风宋韵。

古代的录取通知书虽然外观各有不同，但表述形式大抵相仿。殿试的录取通知书一般是将考生姓名写在头条，后附具体内容。例如，唐代录取通知书的通行写法是，先列主司四人衔，曰：翰林学士给事中杨，兵部郎中知制诰李，右司谏直史馆梁，秘书丞直史馆朱，皆押字。次书四人甲子，年若干，某月某日生，祖讳某，父讳某，私忌某日。宋代《云麓漫钞》里亦说：书其姓名，花押其下，护以大帖，又书姓名于帖面。

乡试中举的录取通知书则略显简单，整张通知书只写被录取学子的姓名、籍贯和考试名次。如吴敬梓《儒林外史》第三回说范进三两步走进屋里来，见中间报帖已经升挂起来，上写道：“捷报贵府老爷范讳进高中广东乡试第七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

今天的录取通知书寄发方式基本是以邮局快递为主，但古代交通发展滞后，只能通过急传的方式由驿人快马加鞭送往各地。不过，古代通知书的寄送形式更为庄重，并专设报榜人前往各地报喜。普遍的流程是先由上级政府送达考生户籍所在地的府衙，再由府衙安排专人将通知书送至学子家中。派送录取通知书的报喜人一般不少于三人。基本上三人骑马，前一后二，打彩旗，挂旌幌，身后有唢呐班子和锣鼓队，犹如现在的结婚迎亲，热闹非凡可见一斑。

金榜题名的考生收到录取通知书后会向报喜人打赏红包，以表谢意。报喜人碰上大户人家，还可能收到一笔可观的喜钱；至于贫寒人家，倘若凑不出钱物，起码也会赏些酒菜犒劳。正因为送喜报功有利可图，有人会在半路拦截强行夺喜。严嵩在《钤山堂集》中就曾记载：“京师人以报榜希厚利，有恶少伺于途，挺仆其人，夺纸以去者。”

纵观古代的科举考试，可以发现，无论是录取通知书的制作，还是寄送形式，古人的思想观念都极为超前。甚至说，古人对录取通知书的重视程度远超今人，其中既饱含着对“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的肯定，也透视出“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