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 洪
记忆中父亲最让我难忘的,是他那双慈祥的目光。
父亲对我们兄弟姐妹的关爱和教育常常没有体现在口头上,他的说教不多,许多的话语都蕴含在他那双鼓励、怜爱、欣喜和坚强的目光里。
我第一次深刻感受到父亲鼓励的目光,是在我6岁那年。一天,父亲说带我同去邻村罗角供销站买铝调羹。他陪我走了大半路,距供销站还有一里许。他忽地抚摸着肚子,蹲在路旁说肚子不舒服。以商量的口吻,让我一个人去。看着父亲这样,虽忧虑忐忑,我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父亲鼓励我别怕,说他会一路望着我。而当我惴惴不安进入供销站,昂起头与售货员说要买那铝调羹时。不经意间回头,猛然发现父亲正在我身后。那时我既高兴父亲在,让我减少了害怕;却也埋怨父亲在,让我独自买东西而“功亏一篑”。但父亲说我已经“很勇敢了”。同时,目光中满是欣喜和肯定,霎时让我很是高兴。
我的每个小进步中都有父亲关注的目光。小学二年级的一天,学校组织去兴宁人民电影院观看《平原游击队》的电影。家里到电影院约13公里,父母担心我走不下来。于我,能去县城看电影,倒是“雄心勃勃”。天未亮便起床,带上母亲备好的一口盅饭菜,与同学一起出发。那次还破例穿上平常舍不得穿的塑料凉鞋,可是,半路上便“打脚”了。脚后跟磨出了血泡。后来,血泡也破了,痛得钻心。只好提着鞋一瘸一拐地走。最终花了3个多小时才到达影院。在观影过程中,我迫不及待将带来的饭吃完,一时也忘了脚痛,根本没考虑观影完该怎样回家。让我没料到的是,在观影结束时,父亲牵着自行车站在电影院门口叫我哩!见到父亲对我微笑的目光,那一刻,一种被爱呵护着的幸福感觉,直达心际!
读初中时,父亲已在镇社队联办合作医疗站工作了。办公地点设在镇卫生院,我则在卫生院寄宿。为了让我有个安静的环境学习,父亲下班后都回老家,次日一早炒些新鲜蔬菜带来。饭由自己放米在卫生院的饭堂搭伙蒸。一天,由于自己的疏忽,隔夜未放米去蒸饭,早上我便饿着肚皮上学。我上学时父亲尚未到达。后来,细心的父亲发觉我没吃早饭,待我上完第一节课时,父亲出现在我的面前,将满满一口盅的热面条递送给我。那一刻,我心里好生激动,在父亲满是怜爱的目光里,一口气将面条吃了个精光。
家里最困难的时候,当数我在梅县卫校读书的第二年。那时,父亲的单位因政策原因已解散,且那时父亲刚大病初愈,家里的经济状况异常窘迫。恰逢中秋国庆同一时间,同学们都高兴地回去与家人团聚。为节省车费,我忍受着思念的煎熬没有回家,一个人在校园里度过了人生中最孤独的中秋节。当时,我的生活费已“弹尽粮绝”,我写了一封信托老乡带给我父母。信中我除却表达对家人的思念之情外,不得不提及我生活费短缺。见信后,父母翻箱倒柜花了不止半个小时,用散碎的元票、角币凑整了10元钱,并回信给我。信中如往常一样多是鼓励的话语,只字未提家里的困境。看到那份“特殊”的生活费时,我强忍着酸楚的泪水。也透过这封信,我见到父亲鼓励我坚强的目光。
1987年7月,我毕业了。父亲的身体亦已完全康复,并在老家开了一间便利店,生活日见好转。言谈中我向父亲表达我想买辆自行车的愿望。父亲二话不说,掏给我购车全款150元。我当时既高兴又矛盾。心想,我毕业了,该自立了,再不能用父母的钱,给家里增添负担。便对父亲说:“我先借用吧,到时攒够了还给你。”父亲用少有的嗔怪目光和口吻对我说:“你说什么呀!”我当时好生惭愧,觉得自己不该说要买自行车的事,更不该说是借父亲的钱!
父亲就是这样,一生用爱默默地陪伴,呵护着我们,关注着我们的进步和成长。话虽不多,脸上总挂着微笑和一双温情脉脉让我难以忘怀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