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向红

从1990年8月从教至今，一晃已三十多年，退休已进入倒计时。回首过往，感慨万千。

刚入行时的工作情景，还像放电影一样历历在目。那时我分配到一所小学任教，学校管理严格，教学质量高。当时还是实行五天半工作制，要求老师们吃住在学校。老师们星期日下午到校，晚上开教师例会，上完五天半的课于星期六上午回家。同事们大多比我年长，有家室，下午放学后，他们就骑单车或走路回家看看，或帮忙干点农活，到七点左右，又回学校来吃饭。那些老前辈们像父兄一样，对我关爱有加，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勤奋刻苦、任劳任怨又上进的女孩。当时，爸妈教育我：刚出来工作，一定要高标准严要求做好工作，不怕苦不怕累多锻炼自己。记得隔壁班一个老师生病了，我替她上了大半学期的课，直到中段结束，后来两个班的中段考试平均分及格率竟一模一样，我笑说“证明我没偏心”。我有手风琴，也粗略学过，校长、主任征求我的意见后，我承包了全校两年的音乐课，从中也学了好多歌曲。那时候我年年是“先进”，受到镇政府、镇教办的奖励，奖品有被单、水桶、塑料水壶。

当时我有个信念，做老师必须练好基本功。为练好钢笔书法，我自费报名参加庞中华书法函授学习，有笔画、楷、行、草、篆等一本字帖，每练完一本后，把最后一页撕下来寄去给老师批改，老师用红笔批改后写些评语，再寄回来，从而纠错改进，楷书结构有了大进步。为练好普通话，我一直坚持上课讲普通话，这在当时有点另类，因为农村学校老师上课很少讲普通话。为锻炼好身体，我延续读书时期的晨跑习惯，经常跑到学校后面的树林边或学校旁边的河堤上。而当时大家基本没有锻炼的习惯，有时遇到一两个下地干活的村民，见到我都露出惊讶的神情，弄得我都不太好意思。

为了提升自己的知识水平，我参加函授学习。记得因工作学习任务繁重，眼睛疲劳，我就想了个办法：借来学校可以收、录、放音功能的三用机，把要记要背的知识点读出来，录到磁带上，在吃饭时、睡觉前放出来听、记，减少用眼时间。因为长期劳累，我的左眼皮里长了一个沙粒大的肿物。一次暑假到深圳看医生，那位医生说了一句很经典的话，我到现在都记得。“确认是劳累所致，不必多管。人身体的病经常是‘你不长它长，你长它不长’。”这句话既解决了病人的疑虑，又富含哲理。

在生活上，我也学着独立，但当时工资才近百元，基本是月月光。学校有专门的厨工帮大家做饭，自己带米，一个月的伙食费40多元在工资里扣除，所剩无几，进修的学费还得向爸妈要。记得有一次去县城考试，考完后看到一个紫色花盆栽着一株飘逸有仙气的文竹，4.5元，我毫不犹豫买了下来，买完车票回校时只剩五角钱。当时学校没有电话，刚毕业，同学感情都缠缠绵绵的，每周接发十多封信，二十多分钟能写一封信，邮票也花了我不少钱。邮递员开玩笑说，我每次来回基本做你的“生意”。

当时老师们的房间都分散在教室旁边，而且全是平房，学校分给我一个小房间，从太阳一出来晒到十点多，阳气很足。和大家一样，房间里就一张用两张条凳和两大块木板铺成的才一米四的床，两张竹椅，一张办公桌。老前辈们教我：房间里要配置泡茶的工具，有人来了要学会泡茶招待，我照做了，课间也经常招呼同事们喝茶水。厨工火妹师给我们的饭菜简单又可口：一人蒸一钵饭，一小碗蒸排骨加小菜或炒肉加小菜，像现在小饭店的快餐一样。放学后，我们会一人端一钵饭菜在房间里或房门口站着吃饭，冬天聚在学校内操场绿化带边晒着太阳吃，有说有笑的。吃完饭，几个“茶骨”就聚在曾象宏老师房间里喝茶聊天，我有时也会加入，经常被他们笑着“教育”。

晚上我们有时会乐器合奏，宪星主任弹三弦或二胡，我弹风琴或拉手风琴，黄云老师吹箫子，还有几个听众，大家水平不高，但自得其乐。学校里有一台黑白电视机，放在黄云老师房间里。有时晚上备完课改完作业，我们会聚在一起看电视，他会转动房门口的天线，把电视屏幕调清晰。

后来，结婚生子，成家立业双肩挑，忙得团团转。记得上下班路边开诊所的安古医生调侃我，“老师，我经过长时间观察，发现路上骑单车的人中，数你骑车是最快的。”呵呵，也许是真的。而现在我有时上班骑单车，自己觉得很用力了，还总比预定的时间迟到几分钟，看来真的老了。

三十多年教书生涯，把一届又一届的学生送向四面八方。终于，学生也将把我送回家庭。原来，人生是一场场大大小小、有声无声的送别。然而，每一个场景都无法复制，这样的相送连缀着一串串关于师生的美好故事。教室阳台上与学生的对话交流，办公桌前的错题纠正，对同学们课前演讲后借题发挥的正面引导，毕业时的合影、笔记本上的留言和一张张祝福的卡片……与年轻有活力的生命腻在一起，让我感到充满能量且无限美好。

三十多年里，有七年班主任、二十二年年级主任的经历，其余都是科任时间，我对同学们严爱有加，比较真诚，学生对我普遍敬畏而不太亲密。但他们长大后说能感受到我的一言一行都是为他们好，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岁月无情，青春不再，感慨时光难留，也感激上天眷顾，自己的努力能换得个人的进步，工作的顺利，很是满足。年轻时，有力气就该多负重爬坡，走攀登的路；年纪大了，就顺其自然，走顺脚缓坡的路，培养好心性，走怎样的路都要沿途慢慢欣赏美景，才得人生之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