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红青
初夏,凉风习习,宁水潺潺。漫步在美丽的宁江河堤,那座特具潮汕特色的两海会馆又一次映入眼帘。我不禁想起去年夏天单位党支部到两海会馆开展以“踏寻党的足迹”为主题的党日活动的情景。那次活动,不仅让我接受了红色革命教育,也让我忆起了一段潮客情结。
那天,会馆的罗馆长热情而庄重地带我们参观两海会馆。她说,这座具有潮汕建筑风格的会馆是清嘉庆十一年(1806年),由在兴宁经商的潮汕海阳县人和澄海县人集资兴建,供来兴宁经商的潮汕人聚会议事之用。革命战争时期,周恩来等革命先驱在此点燃革命的火种。然后她引领我们参观了会馆内“东征军在兴宁”“周恩来在兴宁”“潮汕人在兴宁”等三个展区,让我们了解了两海会馆在维系潮客情感和兴宁解放中起到的重要作用。当我站在“潮汕人在兴宁”展区内,听着罗馆长介绍潮汕人在兴宁的奋斗史时,我心潮澎湃,思绪万千,不禁想起祖籍潮汕的父亲。
罗馆长介绍,1939年至1943年间,日本侵华,潮汕沦陷,百姓流离失所,数以万计的潮汕人在此期间涌入兴宁。特别是抗日战争后期,由于潮汕出现大饥荒,大批难民外逃至闽西、赣南和梅州地区,据说当时有近十万潮汕人进入兴宁。面对这样的情况,潮州旅兴同乡会设立“潮存善社”,在两海会馆收容难民三百多人。在宁江河西堤坝处,设立孤儿院,收容孤儿上百人。尽管当时兴宁政府、潮州旅兴同乡会尽力做好难民的安抚工作,但仍有大批潮汕同胞乞食城乡,露宿街头,在饥饿和疾病中煎熬,陷入死亡境地。
我父亲就是在抗战后期随家人逃荒到兴宁的。据我叔公说,那天早晨,我奶奶去马路旁的小山岗上割“鲁箕”,隐约听到小孩子极其微弱的哭声,循声找去,发现有个奄奄一息的“潮州仔”蜷缩在树旁的土炕里,唇吻翕辟,气若游丝,生命危殆。于是奶奶一路小跑把缺食少水的小男孩背回了家,及时给他喂粥汤,给他治病。在奶奶的精心护养下,病猫一般的小男孩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当时我奶奶已育有一儿一女,又早年守寡,日子过得很艰难。但只要家里能揭开锅,就先把小男孩喂饱。我奶奶就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他,给他取了小名叫“阿宝”。后来奶奶家里实在太穷,没吃的了,就把阿宝送到我舅公家里养。个中的辛苦,难于言表。就这样,我奶奶含辛茹苦把阿宝养大了,供他读书,高中毕业后又送他去当兵并操持着给结了婚。
那个阿宝就是我的父亲。他在部队干了十年,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据说再干两年,父亲就可以转干,我们全家就可随军到部队生活了——那时的军人家庭是多么荣耀多么令人羡慕呀!但就在第十个年头,父亲接到祖母病重的消息,二话不说,就向部队领导申请转业,回家照顾母亲。就这样,父亲从部队回来了,为此祖母极不高兴,多次跟我父亲较劲呢。但父亲说,祖母给了他第二次生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祖母的有生之年,一定要好好奉养和陪伴。听到父亲这样说,祖母理解了他的苦衷。此后我们和大伯一家同心协力,精心照顾奶奶颐养天年。
其实当年逃荒来到兴宁的潮汕人有很多,像我奶奶一样捡了“儿子”来养的也大有人在。这些“父母”并没有因为“儿子”是捡来的就另眼相看,而是视为己出,精心培养,让他们健康成长。这些当年流落在兴宁的“潮州仔”,知恩图报,在兴宁这块沃土上辛勤耕耘,孝亲敬友。改革开放后,人民的生活水平快速提高,潮客之间的交流越来越频繁,寻亲之旅也从此启动。他们中有的找回了自己在潮汕的亲人,有的至今一直还在找着。不管是找到了还是没找到,潮客之间的情谊是永远不会断的。几十年来,兴宁的“父母”养育了他们,他们早已在兴宁扎根落户。日久他乡即故乡,这些潮汕人及其后代在兴宁客家化了,属于“潮汕祖客家人”了。他们在兴宁勤奋工作,积极进取,潮客一家亲,为兴宁的社会经济发展作出卓越的贡献。据说每年春节,很多潮汕人都会来到两海会馆朝拜祭祖。两海会馆已经成了联系潮客情感的友谊之桥。
当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罗馆长已把我们领到会馆门口的“兴宁大捷”雕塑前。我们在雕塑前举起右手,重温了入党誓词。那铿锵的声音,回荡在会馆上空,萦绕在美丽的宁江河畔。
红色的两海会馆,是一座历史的丰碑,是一条联系潮客情感的友谊之桥。潮客一家亲,永远心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