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昆

大熊却不这么认为：基层干部怎么啦？俗话说“豆包也是干粮”。事关政府工作人员形象，别人在不在乎咱不管，自己不能不在乎。

过了几个礼拜，阿峰和上级部门一位退休老领导为这事找到了大熊的分管领导。分管领导不知道他们已经事先找过大熊，敷衍了一会，可能考虑到是大熊的亲戚，就让他们直接来找大熊，大熊知道，意思是让自己看着办。

这位老领导数年前退休后，下海做起了生意，现在是阿峰的老板。

老领导满面春风，一见面就夸奖大熊工作能力强， “退下来之前我就对你印象深刻”，海侃一番，并没有谈产品的事。临走时大熊送出办公室，来到楼梯口，老领导亲切地拍了拍大熊肩膀，轻声说：“我们会提供工作经费。”点点头，不失风度地告辞了。

晚上，阿峰打来电话，说他自己会去企业推销，只求表哥提供辖区企业负责人名单及电话。大熊客气地回答，提供名单未经他人同意不方便。目前，不少小企业日子较艰难，怕是用不上这种设备；大一些的企业，你老板应该认识负责人，直接去找他们就可以了。阿峰有点为难：“要让老板亲自出马，我这个销售还有啥用？” 彼此无语，挂了电话。

三天后一个晚上，电话铃再次响起，是阿峰。大熊知道他要说什么，犹豫了一下没有接听。过了半个钟回了个短信：刚才洗澡，有事吗？

表弟没回。

过后就没有再联系了。

过了一年多，大舅过世，大熊去“探青”（吊唁）。碰巧阿峰也来了，彼此点了点头。大熊想和他单独说几句话，但吊唁过程中不便交流。说完慰问关心的话，阿峰跟大舅妈低语几句，大舅妈点点头，阿峰告辞先走了。大熊见状快步追上去，在门坪叫住了表弟。

大熊欲言又止，倒是阿峰先开了口：“表哥，我知道你想说啥，不就那点事嘛，还记着呐。跟你说吧，我早不推销那玩意了，老出毛病，售后都够我忙活的，被人忽悠了。还好，全身而退。凭我的本事，在哪儿不混碗饭？”

“啊……”大熊有些出乎意料，不知说啥好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阿峰扬扬手，走了几步又回头冲大熊一笑，“表哥，话说回来，你是有点那个……不说了。”阿峰快步离开了。

大熊愣了片刻，理理头绪，轻轻自语：“豆包就不是干粮吗？”

大熊最近有点烦。

前几天，久未联系的表弟阿峰来办公室找他，东拉西扯说了一堆闲话，别来无恙之类， 临走还力约大熊下班后到馆子坐坐。

盛情难却，大熊如约来到馆子。

寒暄已毕。大熊问：“听说你换公司了，现在干什么？”

阿峰嘻嘻一笑：“表哥，我现在干销售，最近正主推一种新产品，跟你也有些关系咧。”说着魔术般从身后变出一沓花花绿绿的宣传单，“这是一种智慧用电装置，对各企业单位很有用的！”

阿峰是二舅的儿子，大熊印象挺好，觉得他聪明、见识广、人风趣，本想好好聊聊，没想到“醉翁之意不在酒”，大熊顿时觉得嘴里的饭菜不香了。

阿峰对产品侃侃而谈，大熊一点儿没心思听。他知道自己帮不上这个忙的，因为这已不是大熊第一次听说“智慧用电装置”了，他不想在这件事上欠人情，借口上洗手间，把单买了。

几个月前，一位同事找过自己，说他亲戚的公司开发了一种能实时监控用电情况的设备，尤其适用于企业，对防止发生电气火灾很有作用。大熊这个办公室主要负责辖区安全监督检查，因此经常下企业。大熊很不情愿将工作和私人交情混在一起，当时只是敷衍了一下。后来下企业检查时，一家企业正好安装了这套系统，老板哭笑不得地说起了系统的“神经”：一天报警好几次，查来查去不知哪出了问题，维护人员说估计是老旧设备轻微漏电。后来报警实在太多，维护人员也懒得来了，让他们自己查一查，如今干脆停用了。“搞得我快神经衰弱了。”老板苦笑着说。

阿峰推销的东西就是这种。近一年来，市场上一下子涌现出很多“智慧用电”产品。一项技术的成熟需要时间沉淀，市场是最好的试金石，要靠有关部门“助推”的产品，质量好不到哪去，事实也证明了。

大熊一向公私分明，很注意工作形象。外人看来，他这方面有点“二”。不止一个朋友劝过他：凡事圆滑一点，别太古板，“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嘛，一个基层小干部，别太看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