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平

读书与相貌是不是有关系，纯属国粹中神秘文化的一说。生子秀美，明眸皓齿，哪个为祖为父的不畅心快意？旧时代奉承人家的儿子，来一句“眉清目秀，书生相”，说者邈邈，听者欢喜。至于若干年后，童孩渐长，或入塾就读，或延师而教，“老师教吾读书，吾教老师养猪”，由玩而顽，由顽而成浪子，大有人在。相貌确乎堂堂，只是泥塑金妆，动辄掉泥；金玉其处，其中败絮。让为父为祖的大失所望，深为忧痛，但也只能用“家门不幸”一句作罢，怪罪于“风水倒败”，聊于自安，为后辈不争气而引颈上缢的并不多。

也有如花似玉，冰雪聪明的孩子。但“小时虽佳，长大了了”似乎也是人间通病。倒是有些相貌普通，甚至不大佳的孩子读书读成了家，读成了仕。丑小鸭变凤凰，十几二十年光阴，丑陋小苗长成参天大树，流鼻涕玩泥巴的小家伙成了文质彬彬的学问家。儿时从父母身上没带好的五官也变得饶有韵致，光彩照人，使人感受到读书的营养足于换相，可以生神。佛家所谓“相由心生”不是逛言。

前时读过一篇散文，那标题竟是“人丑就应多读书”，让人惊惶不已。读书成了丑人的自救，不免过于苦楚。读书应当是快乐的，时下提倡的是悦读。但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哪一个时代不是在褒扬苦读、表彰苦读？三更起床，五更背诵，萤囊映雪，穿壁偷月，头悬梁，锥刺股，哪个读书成名的不是苦出来的？就算到了二十一世纪，孩子们的书包何曾减下重量？在知识面前原是不分貌之美丑的。

五官虽全，搭配不佳，是与生俱来，除非去做“美容术” ，将屁股上的闲肉贴到脸上，否则无法改变其物理现实。人生得漂亮，是一种资源，可以酌金交换，可以作价待沽，好像不止古时十里秦淮有之。近年不断有贪官养情妇、美女违规升职的事曝出来，可见这种事与时俱进，沉渣易泛。这种资源貌不佳者无法参与。但世上事总是有得有失，红颜多事，往往安生不易，而我不是红颜，则可得安静之境，少了很多烦扰，这正是读书养性的好条件，未尝不可以资源视之。资源就要用起来，用得正，用得好，守得云开日头现，就算“人丑就应多读书”也不是坏事。“意态由来画不成”，那时节，腹有学问，虽然五官仍然，但意态全新，以前那个“自叹不如，自惭形秽”的情态就“慷慨送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