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艳荣
读到苏轼的《行香子·述怀》之“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心念一动:有一点心疼,有一份感动,有一些领悟。苏轼可谓大宋第一才子,文采风流,豁达通透。然而终其一生,都在宦海沉浮,流转迁徙,难得安逸。他拥有过人世的繁华,朝堂的盛名,文坛的荣光,可这些都不如他向往的一茶一酒,一琴一云。
据说苏轼也曾买田阳羡,欲做闲人,可最终都没有称心如意。
其实,做个闲人,并不一定要有大把大把的闲暇时光,关键是你是否有一份闲心,有一点闲趣。若有闲心闲趣,那么闲时是可以空出来或挤出来的。陶渊明在《自祭文》中曾说过:“自余为人,逢运之贫,箪瓢屡罄,絺绤冬陈。含欢谷汲,行歌负薪,翳翳柴门,事我宵晨,春秋代谢,有务中园,载耘载籽,乃育乃繁。欣以素牍,和以七弦。冬曝其日,夏濯其泉。勤靡余劳,心有常闲。乐天委分,以至百年。”陶渊明躬耕南山,家境贫困,一天到晚忙碌不停,可因为“心有常闲”,所以捧读一本书,他很快乐,弹一弹琴,他很快乐。
我也是这样一个快乐的人啊!我一介凡人,身处山城,幽居乡野,有一份足以安身立命的工作,有属于自己的小小屋舍,厨下有米,门前有花,没有大起大落的人生,也没有太跌宕起伏的命运——只能算是比常人坎坷了些:因手术损伤了脊椎神经,已过不惑之年的我,拄着拐杖行走亦有二十余年。然而,我早已跳出了命运的圈囿,学会了安然接受人生给予的苦难。苏轼向往的是“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我热爱的是“一本书,两个键盘。一个键盘弹奏乐曲,一个键盘敲打文字。”
“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要在路上”。年少的时候,曾经期待长大后能像三毛那样,万水千山走遍。命运弄人,我没法让身体和灵魂同时在路上,只能选择后者。而阅读是充实生活、引领灵魂前行的一种方式。恰如诗人狄金森所说:“没有一艘船,能像一本书,也没有一匹马,能像一页跳跃的诗行,把人带向远方。”于是,我把我读过的每一本书当成是我走向世界的一艘船、一匹马、一座桥、一列高铁……凭借它们,我走遍了万水千山,看遍了人生百态。坚持阅读,愈能感受读书滋味长,对高尔基所说的话就愈有同感——“我读的书愈多,就愈亲近世界,愈明了生活的意义,愈觉得生活的重要。”在书的世界里,天高海阔、山高水长,生活予我的磨难变得无足轻重,内心也便渐渐进入“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境界里。
阅读带我去远方,音乐却能让我心飞翔。每一段旋律,每一句歌词都藏着一个独特的世界,一个独特的自我。这个“自我”既是音乐人的自我,也是听者的自我。音乐是有磁场、有魔力的,找到与自己有共鸣的音乐,就是找到了一位师者,一位至交。那些能与自己产生磁场共振的音乐,可以进行无数次的单曲循环,与它相“听”两不厌。懂一点乐理,会一点乐器,生活会更有情趣。除了听曲唱歌,我也喜欢自己拨弄乐器,自弹自唱,自娱自乐。家里的二手电钢琴是我的挚爱。琴声响起,忧伤在指尖溜走,快乐在心中长留。
没有惊世的文采,但有一颗热爱写作的心灵。写作,是一种与自己心灵对话和与世界沟通的方式。夜深之时,我与自己默然相守,敲下一些或浓或淡的文字,表达我对这个世界的温柔与爱。起先就跟弹琴唱歌那样,纯属我个人的自娱自乐。后来,我把这些文字撒了出去,如种子一般,它们在大小报刊开出了花儿朵朵。从一个单纯的文学爱好者,到一个担负责任和使命的省作家协会会员,于我,也算是一种水到渠成的收获吧!
花开花谢,人来人往,阅读、音乐、写作已成为我今生密友,相随相伴,不离不弃。
几时归去,做个闲人?
有点闲时,有点闲趣,有份闲心,无论何时,都可做个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