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惠娟

水声，水声，就是这水流的声音。刘明辉从床上弹了起来，这声音如影随形，折磨了他许久。

时间指向早晨六点，还没倒回时差的刘明辉刚入睡就被这水声叫醒，可他丝毫没有生气，反倒是为找到这声音兴奋起来。刘明辉再也睡不着了，他循着水声来到水边的石桥上。

用石头砌成的拱桥，从千百余年的历史中走来，也从刘明辉的记忆里走来。桥下的河水哗哗流淌，水声就像小虫子，一直往刘明辉心里钻。

最近几个月，有一股水流声一直在刘明辉耳边萦绕，搅得他茶饭不思，好不容易入睡，他又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失水的鱼，鱼儿只听得见水声，却找不到水源，他在拍打着鱼尾挣扎的瞬间惊醒。刘明辉看医生检查身体，依旧没有得到解决，金桂花开的时节，他从大洋彼岸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土水乡。

这时，石桥上迎面走来一抹橙黄的身影，刘明辉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身穿救生马甲的摇乌篷船的汉子青山伯，青山伯古铜色臂弯摇起的乌篷船曾承载过他的童年。刘明辉喊了一声青山伯，来人一怔，似乎对声音的熟悉和人脸的模糊需要匹配一番。刘明辉赶忙自报家门。青山伯抬了抬帽檐，两手一拍，哎呀，这不是辉仔嘛，这得十几年没回来了吧。你是回来旅游还是投资建设家乡呢？

青山伯是个心直口快之人，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当年大学毕业后的刘明辉一心要去国外发展，下定决心要干出一番事业，转眼就过去了十几年。

刘明辉脸上一热，话还未开口讲，便听见青山伯爽朗的笑声，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青山伯的笑声就好像潺潺的河水滋润着刘明辉的心田。青山伯挥了挥手，告诉他晚上到家里来喝茶，随后便匆匆走向河边。乌篷船在河里安静地候着，河边站着一群游客，正准备上船，青山伯招呼游客去了。

青山伯的船桨一摇，也摇开了刘明辉过去十多年的时光。故土水乡素有“小周庄”的美誉，刘明辉正是在这茂密的榕树和弯弯的石拱桥边长大，儿时在河里游泳戏水，在金桂树下闻着花香吃河鲜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更别说这岭南水乡美食众多，滋养着刘明辉的童年。那年端午佳节赛龙舟，赢得比赛的那一队除了得到物质奖励，还被特别邀请到了省里比赛。刘明辉跟着队伍到了大城市，见了世面的他一心往外走，小小的水乡再也留不住他了，小河怎能养得下大鱼？刘明辉考上重点大学，并选择出国，大西洋的海水才是他畅游的天地，从此他与水乡一别十余年。

再大的抱负说到底还是要过日子。刘明辉在国外端了几年盘子，学业完成后选择留在国外工作，工作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光鲜，再后来为了生计还做过一段时间的海外代购，随着国内互联网的发达，代购也不好做，刘明辉萌生了回国的念头。

与丰满的理想相比较，生活才是现实的。刘明辉的父母还在国内，当初的女朋友早已嫁为人妇成为人母了吧。刘明辉陷进无边的回忆里，他试图回想，从何时开始他总被那股水流声环绕，总被化身鱼儿的梦困扰。

直到那天，刘明辉从网络上得知，家乡大力兴建水乡美城，当家乡优美画卷映入眼帘的时候，秋风动客情,刘明辉似乎找到了水声的来源，他下定决心回到阔别已久的水乡。踏上青石小路，呼吸熟悉的空气，他这尾缺水的鱼儿重新活了过来。

还没等刘明辉回过神来，兜了一圈的青山伯划着乌篷船回到了桥边。青山伯怎能明白刘明辉的心思，只道是当年的年轻人一心往外闯世界，如今风光回来了呗。青山伯扯着嗓子喊，你看，我们水乡从历史走来，你看看这桥，这树，这水，哪一样不比国外好。既然回来了就安心留在家乡，回来就好呀。青山伯话还没说完，游客又来，赶忙去迎接下一拨游客。

可不是嘛，刘明辉早就了解到，家乡除了历史悠久，这几年的变化也是特别大，水乡更因其独特的岭南水乡的秀美，吸引了远近游客前来度假。

青山伯的乌篷船又回到了原点，见没有游客，刘明辉快步上前，让青山伯也载他一程。

青山伯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解下绳索，喊一声：坐好，走起！

刘明辉像鱼儿回到水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