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耀

人们常常用“春风十里，不如有你”来赞美人的美好，但要真正体会其中之深意，我觉得还是在乡间风土人情里。

“绿树莺啼春正浓，钗头青杏小，绿成丛。”癸卯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阳春三月已经是满眼嫩绿。春风有信，我结束了近六年的漂泊生活，尽管交流工作的城市离家不远，节假日也常来常往，但听到我正式回归家乡，左邻右舍不约而同前来嘘寒问暖，以不同的方式表达欣喜之意。邻居黄先生夫妇热情地提出做东请邻居和村中好友小聚，为我接风洗尘。对我们新村来说，假日里读书喝茶品酒聚会乃平常事，而这一次只不过是我告老还乡，心想哪承受得起如此隆重的仪式呢。可是黄先生向来为人厚道低调，平时不爱显山露水，那天他一再坚持，还特地跟家人告假：今晚聚会要破例一次，允许他自由发挥喝个痛快。我感动之余，只能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春风舞动，觥筹交错，只为游子归来。黄先生拿出珍藏老酒，点了村里最有特色的菜肴，也许是疫情憋了三年，也许是乡情使然，前来相聚的人特别多、特别齐，场面热度令我有点始料不及。最令人感动的是彭先生夫妇，来去匆匆只为赶这顿饭，领这份情，足见东家厚意之感人。席间，老村民如数家珍念我们这些新村民的好，盛赞我们真正把他乡作故乡。而新村民则一再感恩老村民的包容开放，如此接纳我们……这种远离世俗喧嚣，无关名利的氛围，让人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酒杯对碰间我的脑海里如过电影，一幕幕浮现的是黄先生一家人睦邻友善如春的画面。

鸟择良木而栖，人择善邻而居。我们一家当年选择这里安居，看中的就是淳朴的村风和深厚的文化底蕴。当然一座新村总有先来后到，黄先生一家稍晚入住，日常交往中，我发现这一家子尊老爱幼，老人调教小孩子特别有方法，深得大家喜爱。我记得黄先生的老丈人廖伯，虽然年逾八十，但精神矍铄，身轻如燕，特别讨小孩子喜欢，即使是熊孩子，到了他面前一下子就变得服服帖帖。一到周末老幼同欢，玩得不亦乐乎。廖伯有一手绝活，就是保持一颗童心，能够走进孩子们的心里，用他的双手变换出五彩缤纷的世界。白天用矿泉水瓶装水当墨，教孩子们在地上写字画画，晚上用灯光照射演皮影戏，小兔子乖乖、小狗狗旺旺在夜幕下活灵活现，尤其是他的配音更是惟妙惟肖，常常逗得孩子们乐不可支，笑得人仰马翻。我孙子从一岁开始与廖伯交往，从发音学话，到读童谣，下象棋，玩游戏，看小人书，两人玩成了铁杆粉丝。如今我孙子上小学了，廖伯的许多方法非常管用，我孙子封他为村里最要好的朋友。今年春节前家里大扫除，孙子逐一清点他的宝库：小汽车、唐诗宋词读本、小积木、地图拼盘……发现好多都是黄先生一家所赠。孙子问我：爷爷，廖伯公去哪了，怎么那么长时间不见他回来呢？我说：廖伯公在城里带孙子，陪伴廖伯婆啦。俗话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二胎政策放开后，廖伯喜添孙子，便搬回儿子家居住，老当益壮，担当起照顾第三代的重任。孙子听完若有所失，黯然神伤起来……

酒过三巡，气氛逐渐热闹起来，黄先生夫妇忙碌得更欢，穿梭于席间夹菜添酒敬酒。正在沉思间，他们俩绕到了我跟前碰杯，一再念叨着我对村里的一片丹心，为邻居做过的点点滴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其实不管是人世间，还是眼前这个温馨家园，所有美好都根植于平常烟火气，体现在人与人之间相互理解的包容中。细微之处见精神，就说黄先生吧，他也是一个有身份的人，但从不显摆，还经常被邻里“使唤”。周末茶会，群里一呼叫，他就二话不说，悄悄地把桌椅搬到家门口，烧水备茶，等候大家的到来。每当夜深人静，倦邻归家，我回头才发现，忙碌一晚的是黄先生，优哉游哉品茶聊天的是我们。黄太太也不例外，运动员出身的她，夫唱妇随，天生带“范儿”，被邻居们推举为拍摄模特，光辉形象经常被挂上网，曝光度居高，但从来没有收过“肖像费”。

乡风吹来满眼春，眼前这个家园，没有江湖上的刀光剑影，没有名利场上的趋炎附势，黄先生点燃的浓浓乡情恰似迎面而来的春风，为游子洗去一路铅华，铺开一幅人生崭新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