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昆

时令已到，梅花开了。朋友圈、抖音到处是赏梅的内容。媳妇是摄影发烧友，早就心痒痒了。

原计划周六下午出发，不料周末天气转阴，接着开始下雨。午休后，窗外依旧淅淅沥沥，媳妇意兴阑珊，不觉已四点多。我说，雨势越来越小了，这天气赏梅的人应该很少，或许另有一番风味呢。本已放弃的媳妇想想也对，于是两人驱车来到近郊一处赏梅打卡点。

雨已歇，人果然很少，但是时间也五点多了，天气阴沉，并不是拍片的好时机。此处位于山坳中，雨后水汽郁结不散，导致远处的梅花树若隐若现，朦朦胧胧。来都来了，就上山一观吧。山路泥泞，雨水打落的花瓣遍地都是。天晴时，这里人头攒动，此时只有三三两两的游人，难得的清静。我俩缓缓漫步，媳妇四处寻觅可入镜的景物，我不懂摄影，向来只看不拍。

走着走着，头顶忽然一阵叽叽喳喳，“快看，下‘雪’了！”媳妇忽然喊。我愕然，仰头看天，扑扑簌簌一片粉红从天而降，原来是花瓣啊！一群小麻雀在梅林中穿梭，这株枝头跳一跳，那个树梢蹦一蹦，摇得梅枝乱颤，花瓣纷飞。粉红的花瓣被它们摇得漫天飞舞，随着山里的微风摇曳旋转，久久才落地。其他游客最近的也在一箭开外，此情此景竟然只有我们两人看到，真是意外收获啊！

想起了小时候，也是在黄昏，家家父母在门口呼喊孩子回家吃晚饭。正在户外玩耍的孩子们听到喊声，爬树的使劲晃几下树，玩水的拼命扬几把水，过足最后一把瘾才恋恋不舍地往家跑。边跑还边大呼小叫，明明有直线可走，偏偏要绕弯，能多待一会儿是一会儿。这群小麻雀贪玩之心跃然枝头，跟人类的孩童没有什么两样，“父母”肯定在叫归巢了，它们本可以径直回去，却偏要在林子里再蹦蹦跳跳一会儿。我俩只是静静地看，不想打扰它们。小麻雀们疯了好一会儿，像是有统一口令，忽然齐齐停在一株树上，翅膀一耸，箭也似的飞走了，留下久久伫立回味的我俩。

这片梅花跟周围的环境是一体的，人声鼎沸，则有些煞风景。观景观景，重在“观”，只有静静地观赏方能体味其妙处，甚至可能发现大景之中套着的“小景”。人与景虽可以相得益彰，但主角仍然是景，朋友圈里的相片很多是宾主颠倒。也许那些在梅花树下搔首弄姿，不断变换姿势的人，其实并不是在赏花。在她们心目中，自己才是花，梅花反倒是绿叶、是陪衬。无非是用来发发朋友圈，换取几个“花美人更美”的点赞而已。

《游褒禅山记》里说：“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

当代社会交通四通八达，通信无远弗届，犄角旮旯都给翻出来。只要是景点，无论怎样偏远，难免陷入观人潮的尴尬，何况这距闹市近在咫尺的地方？

今天没有这绵绵春雨，哪会如此安静？倘若在平时，这些调皮的小家伙或许也躲在远处看人潮，我俩也无缘得见“落英缤纷”的美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