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倚
客家人对艾情有独钟。清明前后,正是春艾盛长的季节。客家人吃艾,大多煮汤食用,或是做成艾粄、清明粄。近年则多了不少创新,圆扁扁的艾粄成了圆滚滚的“青团”,内里多了红豆馅、肉松蛋黄馅……艾草香中和了内馅的甜腻,更加爽口弹牙,许多人都好这一口。
在我家,春季的餐桌上,更常见的是“春艾”汤——一语双关,既可指春天嫩嫩的艾叶,又可指艾叶蛋花汤(蛋在客家话中与“春”同音)。
春天吃艾叶,吃的正是这一口“嫩”。
妈妈最喜用艾叶煮蛋花汤,春艾嫩而不苦,与滑嫩的蛋花相得益彰。春艾炒香后加入打散的蛋,蛋均匀地将艾叶裹住渐渐成形后加水煮沸,出锅前用些许盐提一提味即可。春艾似乎尤其经煮,在厨房手忙脚乱的我,哪怕任由其多“咕嘟咕嘟”一会儿,也不至于太老。比起喝汤,我更喜欢吃裹满蛋花的艾叶,鲜嫩,爽滑,可以一碗接一碗地吃,一点也不腻。春艾少有回甘,只有新鲜的青草香流连唇齿间,口舒适,胃温暖。
爷爷尤为惊异春艾的鲜香。他饭前饭后都要来上一碗艾叶蛋花汤,并不停地感叹:怎么会一点都不苦,那么鲜,那么嫩。一碗暖乎乎的艾叶蛋花汤下肚后,他靠在椅背上,很是享受。他留恋着嘴里的清香,又止不住地想起年少吃艾时难忘的“苦”味。爷爷少年时,由曾祖母独自拉扯长大,孤儿寡母很是不易。他始终记得食材匮乏时,曾祖母到野外采摘的野生艾叶,那个“很苦,很涩”的味道。爷爷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时常重复一个话题,每喝一次艾叶蛋花汤,“曾祖母采摘的野艾”这个话题总要再说上一次两次。说着说着,他望着锅里的青青艾叶,思绪好像飘远了。
和爷爷不同,我想起妈妈做的艾叶蛋花汤,总就清香可口得多。妈妈对入口的食材很是挑剔,这是外祖父“惯”出来的。妈妈小时候家里也不富裕。外祖父是厨师,除了出于职业惯性,看重食材的新鲜程度外,每次外出做席,总会带一些好吃的回来投喂子女们。妈妈说起过往,无不骄傲地说:谁让你们阿公给把我嘴养得这么刁!非新鲜菜不吃的妈妈,怪不得挑起春艾来如此熟练。
艾在客家人心目中地位甚高。艾不怎么起眼,我曾在兴宁乡间看过艾叶生长的模样,它低矮地长在地里,姿态低调,却凭借其口感和温补属性,深得客家人喜爱。爷爷说这是客家人的时令美味,要应着节气吃。奶奶说艾叶温补,最适合女孩子吃,要我们多吃一些。妈妈则是“行大于言”,春天到了餐桌上必定有春艾,且总是夹多多的艾叶放到我们碗里。
春日里一碗暖乎乎的艾叶蛋花汤,仿佛也倾注了家人无言的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