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礼达
近代以来,有三本家书备受国人推崇:《曾国藩家书》《梁启超家书》和《傅雷家书》,它们风格迥异、各有千秋,给人无限启迪。近来读晚清名臣、首任驻日本公使何如璋的《何宫詹公家书》,发现其家书也许无法和曾、梁、傅三者相媲美,却也有其独特价值,值得一读。
何如璋(1838-1891),字子峨,号璞山,梅州市大埔县湖寮镇双坑村人。他出身贫寒,却勤奋好学,据说常常在放牛时牛角挂书,可见其读书之用功。勤奋好学的他在18岁时就中了秀才,23岁中举人,30岁中进士,此后开始步入官场。38岁那年,何如璋奉命出使日本,为清朝首任驻日本公使。期满回国,后任福建船政大臣。1885年2月,因马江战败,他被革职充军到张家口。又三年,期满,到潮州韩山书院讲学。1891年病逝。
心系家中老小 殷殷切切
《何宫詹公家书》收录了何如璋在光绪二年(1876)至光绪十年(1884)间寄回家中的70多封书信,是民国年间由其五子何寿祺整理成册并刊行。何如璋的家书不止这些,还有其他年份的已经散佚。因何如璋曾被补授为詹事府少詹事,故命名为《何宫詹公家书》。关于家书,何如璋曾在出使日本期间的一首诗中写道:“家书远寄凭邮便,一纸何嫌值万金。”在交通并不发达的年代,书信是游子和亲人间沟通的重要方式。民国《大埔县志》的编纂者、学者温廷敬在何氏的这本家书的序言中写道:“人往往有声名勋业震一时,而其隐微之处顾不可问。……然则家书一类,足以征其生平之真品格,与文章之真本领,而非可矫饰伪为者,固不得以其体之卑而轻之矣。”简单说就是,家书更能体现一个人的真实情感和想法。何如璋是近代史上颇有争议的历史人物,家书倒是可以从另一个侧面来了解一下这位近代杰出外交家。
“家书抵万金”,透过何如璋的家书,首先可以发现,虽然服官在外,或者出使日本,他对在老家大埔双坑村的父母及兄弟家人无限挂念。父母亲的身体状况和家里的大小事情,他都详细询问。如光绪十年二月十六日的信中:“闻父亲大人步履稍艰,自系积劳所致。望家中一切琐务,均交儿孙辈经理,大人但总其成,庶可省事颐养。”光绪七年四月二十六日信:“县城当店生意暂旺,应行派入股本……古埜之田,已买就亦好。高陂灰铺,如材料结实,地基当市,不妨与之成交。”光绪十年四月十一日信:“家中有咸菜干,并三月菜干,寄多少来。又郡中有上好降菜,购寄三四大瓶,郡中咸菜如好寄,亦寄一二瓮来。”……类似这些事无巨细的询问和关切,在书信中比比皆是。
在给弟弟们的信中,何如璋则不断提醒他们一定要勤俭持家。如光绪九年十月二十二日的信:“决无闲款与家人购置金镯之事……兄志为清官,不能为子弟辈改吾素操。朴俭乃持家久远之道,大家当共体此意。”他的高尚情操也可见一斑。
在何如璋的家书中,还可以看到他对后辈的殷切希望,不厌其烦地叮嘱他们要好好求学,考取功名。如光绪五年七月三日的信中写道:“家中诸弟侄儿辈,宜加意检点,勉力为人……宜发奋用功,自八月朔为始,人各立一簿,按日登记,某时读书写字,某时听讲,某时作文,夜分某时安息,即别有所事,亦一一记明,以备查核。己可以自检束身心,亦不致荒废功课。”同年八月十四日的信中说到几个侄儿,“年岁俱不小,而数行家书尚不能随便动笔,尚可望他日学业有成,与人较胜名场乎!”还告诫他们说,“吾族世代山居,敦朴乃其本分,子弟切不可染宦家习气”。其殷切期盼之情可谓跃然纸上。
禀报工作得失 忧国忧民
除了过问家里的事,何如璋当然也详细向家人禀报自己在外的情况,比如受到朝廷任命将要出使日本,他去养心殿接受了光绪皇帝的接见:“……即于十五日具折谢恩,蒙召见养心殿,两宫太后垂询甚悉。草茅新进,锡以不次之荣,加以非常之任,私衷循省,益切悚惶。惟有尽其心力之所能为,上以副朝廷擢用之心,内以慰大人门闾之望。”(光绪二年八月十六日信)出使日本期间,他首先碰到的就是非常棘手的琉球问题,他在光绪五年三月十五日的信中说:“近乃复出令废球改县,其轻视中国,无礼至极。男义不可在此坐视,现已函达总署,并求准假回国。”
最后,尤其值得一说的是,光绪十年(1884年)中法马江海战后,何如璋在给家人的书信中谈及此事,“此次法人以全力注闽……迭请南北洋拨船来援,不应。迭请决战先发,又不应。惟饬静以待动,毋涉轻率,故只得株守,以俟指挥而已。”(光绪十年七月十三日信)从这封家书可见,当年他并非主张投降,而是积极应战,还提出要“先发制人”,只是清政府的最高决策者一味求和延误了战机,使得清军大败。何如璋的命运也开始陡然发生巨变,致使他背负了百年昏庸无能的骂名。这是何如璋本人的不幸,也是时代的悲剧。所以,民国《大埔县志》的编纂者温廷敬有过感慨,“公之才已见知于世,骎骎大用矣……余盖不徒为公惜,而为中国人才与国家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