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秀丽
“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结尾这一句,唱到“光”时,气息一定要到位,胸腔打开,头稍微扬起,眼里透着光,饱含幸福的微笑。
合唱团的团长兼指导老师阿丽调整着身姿和腔调,整个人像被涂上了金色的光晕,如一只神采奕奕的蝴蝶不停地穿梭于合唱团的每一个角落。
阿奇像条被卡在网上的鱼,挂在合唱团的第三排中间最显眼的位置,有气无力地张合着嘴巴,耷拉着脑袋,眼里死灰一样暗淡无光。
阿奇是做完钟点工后来这个合唱团参加训练的。她每天早上八点到十点,到帝豪花园做钟点工;十点半到十一点,到合唱团上课;十一点二十分,回家做午饭。下午两点到六点,到超市上班;六点二十分,回家做晚饭;晚饭后,孩子做作业,她操持家务。每天她的时间就这样无缝衔接了。
当初要不是多年不曾联系的好友阿丽硬拖着她,阿奇是打死也不会报这个合唱团培训班的。
那天,多年未见的阿丽突然到访,让阿奇有点手忙脚乱。
阿奇是系着围裙手拿着拖把打开门的。阿丽握着阿奇一双长满老茧的手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阿丽说她办了一个合唱团的培训班,希望阿奇能够加入培训班。要不是阿丽提起,阿奇都想不起来大学时候她们俩是学校合唱团的主唱了。那些陈年旧事早就淹没在阿奇的鸡零狗碎中,连渣都没有了。
阿奇垂下眼帘,还沾着水的糙手不停地搓着围裙,撑不住苹果肌的法令纹在阿奇蜡黄的脸上深深地刻着。最终阿奇以一句“我试试看”答应了阿丽。
阿奇今天来合唱团之前做钟点工的时候,女主人的一只玉手镯不见了。虽然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进过主人房,女主人也一直没有问罪于她,但阿奇却对女主人训斥狗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你这畜生,不识好歹的东西,没事乱叼人家的东西!快快给我找回来!不然打死你!
汪!汪!汪!狗被女主人踢了好几下。阿奇感觉像是踢在自己身上一样难受。
从帝豪花园出来,阿奇的自行车无意间被街上的栅栏刮蹭了一下,阿奇的脚也被蹭掉了一层皮。
到合唱团的时候,阿奇就像一条任人摆布到网上的死鱼,了无生趣。
阿丽的眼神扫到了阿奇身上,她拍了一下阿奇的后背,继续指导大家:抬头、挺胸,稳住气息。对,就这样,眼望前方,面带微笑。
望着浑身发亮的阿丽,阿奇觉得自己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只受气的小老鼠。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没事来什么合唱团?真是找罪受。
你不知道吧,我们团长的儿子三年前就出车祸去世了,她自己两年前好像也查出了乳腺癌,早期的。
这样吗?完全看不出来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老公和她爱人是同事,他们同事都知道啊。
那她怎么还那么拼?
这些话阿丽从来没有告诉阿奇。这是阿奇在上洗手间时无意间听到的。
阿奇用水洗了把脸,顿时感觉清爽了很多。走出洗手间,一转头,眼对上了阿丽,笑了。
春风满面的阿丽对着阿奇说:加油哟,明天见!
明天见!阿奇毫不犹豫地回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