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姚

记忆里常会浮现这样的情景：一个佝偻着瘦小身子，面容慈善的老人，坐在低矮的墙头上，为几个身上沾满泥巴、满头大汗的小孩娓娓讲述着生动的故事。

老人是我外祖父，那几个小孩就是我、表哥和姥姥家的邻居小孩。小时很多时间都是在姥姥家度过的，一群小伙伴追逐打闹，玩得累了，就缠着外祖父讲故事。曾是村小学教师、现年迈行动不便的外祖父也巴不得有小孩哄他，故事就如流水一样，从外祖父的嘴里潺潺地流出来。

每到这个时候，淘气的孩子们都静静地听着，眼中闪耀着奇异的光芒。如果故事里边有歌谣什么的，外祖父还会哼唱出来。我们深深地陶醉，已经忘记了这个世界的存在。故事讲完了，意犹未尽的小孩子还缠着外祖父，非要他再讲一段不可。

晚上，几个表兄弟挤在一张床上。灯熄了，可小孩子还很兴奋，东拉西扯之后，便商议每个人都讲一个故事。可外祖父的那些故事我们总讲不来，讲了几句，别人就没耐心听下去。于是大表哥就给大家讲了一个挺乏味的故事：一个老鼠，跑到谷仓里吃谷子，一颗，两颗，三颗……直把大家弄得累了，昏昏沉沉就睡过去了。

终于上学了，启蒙老师姓林，很慈祥的女教师。下午末节课时，会搬一把椅子，端坐在讲台，给我们讲一些传统的故事。老师的表情往往都随故事情节而变化，直到现在，我还忘不了老师声色俱厉、疾恶如仇讲述白毛女奋不顾身跳进河里的那个情景。林老师那时讲的故事不少，上了二年级，换了个老师，就再也没有给我们讲过故事了。上课时我们会眼巴巴地看着老师，希望老师在讲课时插入一些故事，哪怕是一小段也好，但终究没有。

那时，同学间互相传看着一些小人书，图文并茂的小人书中有丰富的故事。多年以后，当小人书在我们的生活中沉寂，我终于明白，那个时候我们手中传看的一些小人书，都是文艺精品，很多优秀的文学作品都以小人书的形式呈现出来，作为精神食粮潜移默化地灌输到我们那一代人身上。

寒窗苦读的日子就这样轻飘飘地过去了，我上了一所高校学习中文专业。现代文学课的老师，上的课很是精彩，且里边总是会夹杂进一些带点“咸”味的故事，美其名曰反映世故、圆滑的传统文化。直到现在，他讲故事时的那种动人的表情还历历在目。老师的讲述是声情并茂的，一直烙刻在我记忆中。

因为故事，我们认识了这个世界；因为故事，我们懂得了做人的道理；因为故事，我们心中悄悄埋下了文学的种子。童年是需要故事的。我那个还在幼年的女儿喜欢玩耍、游戏，也经常会缠着我讲一些故事，我都会尽量地满足她。

如今，外祖父作古多年，高龄的林老师仍健在，那个学富五车、后来调动到经济特区的现代文学课老师，也即将退休，太多的人和事离我们越来越远。故事丰富了我们这一代人的童年，而我们该给下一代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