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超

“明天要不要去看日出？”“不去。”“再问你一遍，去不去？”“不去，已经接到明天要回单位值班的通知了。再说了，浪漫能当饭吃吗？”没想到这一句话惹恼了妻子。彼时，我确已忘记结婚纪念日临近这回事……

只见她站起身，用举例子、列数据、做比较等各种方式，加上多年来搜集的“证据”，论证我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钢铁直男”。话语中频频提到了“感情升温”“婚姻经营”“仪式感”之类的词语，我俨然像一名停课已久刚被通知复课的学生，虽然没有听得很懂，但凭借这几个关键词，我感觉到，这一次，是拗不过她了。

“好好好，我答应你。”

我分明说得如此认真，她却还是一脸疑惑地反问：“真的假的？”

恰逢长假来临，在朋友圈中看到，前往铜鼓峰、鸿图嶂看日出的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凡。我不爱凑热闹，经好友推荐，我选择了释迦岽这个小众的日出观赏点。

凌晨3点多，说走就走。 沿着蜿蜒的盘山公路，仅靠着橘黄色车灯，一路迂回陡上。妻子曾说过，不想我们之间的感情变为亲情，希望一直都有爱情。但她情绪高涨地说了一路，从四岁男孩心智的晚熟、刚上小学的七岁女孩的教育，到家人喜爱菜肴的做法……明明是在追求浪漫，话语中无不是日常生活。

看日出的目的是为了逃离柴米油盐，奔向风花雪月。我们谈论的不再是爱与关怀，慢慢地，变成了家长里短的琐事，原来我们是换个地方、换种方式在继续我们的日常。我嘴上应付着，大脑却不听使唤，出现了短暂的放空。我试图找回从前的自己，那些被尘封的、被搁置的记忆，正一点一滴地浮现在眼前。这一刻，我恍若回到了从前。

不曾想，第一次见面，我就向她发起了猛烈的追求攻势。不曾想，我原来也是个怯于表达的人，却因为怕被安排驻村时，她会坐上我臆想的竞争对手的摩托车，我便厚着脸皮向组织申请，让她跟我驻同一个村。不曾想，我和她如愿以偿，穿上军绿色的情侣装，选定10月9日这天去登记结婚，只为保留“不追求十全十美，只要求九分美好”的婚姻期许。不曾想，时间之快，我们已经结婚八周年了。

时间像“长镜头”，不停变换，移动、远近推拉着。一切还仿佛那么近，却又感觉那么远。

本以为婚后的我已经成长为懂克制、有担当的男人，却还是改不了暴躁、爱发脾气的模样。是枯燥、刻板的我让她的生活过得平淡，让她的生活变得乏味。越想越愧疚，越无地自容。都说，最初的爱情总是甜蜜的，到后来就转变成厌倦、背弃、寂寞、绝望和不屑。既然渴望与一个人长相厮守，就应该好好经营这一份美好的期盼。

历经一小时，车子顺利到达目的地。看着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山上的树、山下的云，慢慢从模糊到清晰。鸟叫声也在唤醒着这个清晨。我跟她相依而坐，紧紧地靠在一起，像还在恋爱般，抚平她被风吹乱的发丝，静静地牵着她的手。望不尽的秋水里，是她的温柔。

我突然发现，因为某些仪式，能让平淡日常变得有趣起来。这世上所有的浪漫，都是因为彼此愿意为对方花费时间、花费精力去做的事。牵着她散步，陪着她聊天，为她做份早餐，在她下厨时搭把手，都是我们能给予爱人最朴实的浪漫了。原本以为是我感动她，最后却被她感动了。

太阳完全升起，天大亮了。我们强忍着眼睛的刺痛感，继续看了一会儿太阳后，便带着愉悦的心情返程了。回去的路上，看着她忙碌地挑选照片，还有嘴角抑制不住的笑容，我知道，这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是正确的。

妻子将拍好的照片、视频编辑好，发布在朋友圈。我在底下评论道：爱你，不止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