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晓晓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一代才子沈从文与张兆和的浪漫爱情向来被广为传颂。沈从文以痴情为圆心，以唯美文采为轴，谱写了一份绝美的爱情篇章。他用一封接一封滚烫真挚的情信，打动了最初扬言“我顽固地不爱他”的张兆和，与之结为连理枝，相濡以沫。

都希望“人生若只如初见”，但并非所有的初见都那么美好，沈从文与张兆和的初见就有点小尴尬。1928年，沈从文仍在生活困境里挣扎，他在一次给徐志摩的回信中，谈及自己想进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学绘画的念头，此想法遭到徐志摩的反对：还念什么书，去教书吧！

徐志摩将其推荐给上海中国公学校长胡适，胡适同意聘用沈从文为中国公学讲师。当时，沈从文在文坛上已初露头角，小有名气。因此，听闻沈从文第一次登台授课，中国公学许多学生慕名前来。结果，沈从文看到台下无数期待的目光，却紧张得讲不出话来。众目睽睽之下，他竟呆呆地站了近十分钟！好些学生也莫名地替沈从文紧张起来，有些同学看都不敢看台上窘迫的老师，悄悄低下头来。这低头的人中，就有善良的张兆和。她因肤色微黑，后来被沈从文称之为“黑凤”。

不知什么时候起，那只“黑凤”的身影，飞进了沈从文的心。张兆和的恬静沉稳和姣好的面容，强烈地摇动着他的心旌。26岁的沈从文第一次被丘比特之箭射中，这爱的潮汐来得是那么猛烈，他常常被弄得寝食难安。沈从文渴望见到张兆和，与之倾诉自己的爱慕之情。可人在眼前，话到嘴边，却成了问她功课怎么样，读什么书——以老师的身份角色。他好不气恼和困窘。

该如何跨过这道心理屏障？善于用文字表述的沈从文，想到了用书信的方式向张兆和表达爱意。在纸上，他的情感如汩汩泉流，热烈且真挚。而出身名门贵族的张兆和，有着一份大家闺秀气质，雅静、平和。可当她收到沈从文的情书时，仍紧张得不知所措，甚至对于一个老师给学生写这种东西还有点反感。张兆和的不予理睬，让沈从文不知所从，十分痛苦。后来学校起了风言风语，说沈从文因追求不到张兆和要自杀。张兆和情急之下，拿着沈从文给她写的一摞情书去找校长胡适理论。没想到的是，胡适微笑着对她说：这也好嘛，他的文章写得蛮好，可以通通信嘛。他劝张兆和接受沈从文：他顽固地爱你。她却回绝说：我顽固地不爱他。胡适见她如此坚定，便回过头去劝沈从文：你千万要挣扎，不要让一个小女子夸口说她曾碎了沈从文的心。

沈从文并无动摇。

三年多来，沈从文写了一封又一封信，他说：我求你，以后许可我做我要做的事，凡是我要向你说什么时，你都能当我是一个比较愚蠢还并不讨厌的人，让我有一种机会，说出一些有奴性的卑屈的话。于是他走到哪里就写到哪里，将他看到的桥与船、山与水，心境与历程，以及追求与信仰，都付诸信里。

她逐渐被感动，但决然不心动。只是在日记里写道：看了他这信，不管他的热情是真挚的，还是用文字装点的，我总像是我自己做错了一件什么事因而陷入他人于不幸中的难过……顽固的我说不爱他便不爱他了，但他究竟是个好心肠人，我是永远为他祝福着的。

这时的她还没有意识到，那些充满爱慕，夹杂忧郁的言语，层层累积在她心里，随着时间，被慢慢沤热、发酵。两人的距离在慢慢缩小，两人的心也在慢慢靠近。

转眼四年过去了，1932年毕业季，张兆和毕业后回到苏州老家，那时的沈从文正在山东青岛大学任教。两人的关系，何去何从？也该做个了断了吧。沈从文便决定去苏州看望张兆和，期望这份长达四年的鸿雁传情能有一个好的归属。

沈从文用卖掉一本书的版权得来的钱给张兆和准备了见面礼：一大包书籍和一对精美的书夹。张兆和见送的礼物太重，就退还了大部分书籍，只收下屠格涅夫的作品集和一对精美的书夹。

不管怎么样，礼物她多少收下了一些。这事也就成了！沈从文这四年来的书信也算是完成了“红娘”的使命。

返回青岛后，他写信给张兆和问其父亲对这件婚事的意见，他说：如爸爸同意，就早点让我知道，让我这个乡下人喝杯甜酒吧。张父思想开朗，自然不持异议。在得到父亲明确意见后，张兆和拍发电报给沈从文，电报上说：乡下人，喝杯甜酒吧。这可能是中国最早的一份白话文电报了吧。

婚后，沈从文出门在外时继续给妻子写信。但是他发现，比起日夜厮守来，妻子似乎更喜欢他从千里之外写信给她。他抱怨说：你爱我，与其说爱我为人，还不如说爱上我写信。这也许是张兆和在婚前落下的浪漫“后遗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