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迪
又到一年新春。随着年龄渐长,总觉年味越来越淡,只有记忆中那些浓浓的年味,经过年复一年的感怀,才愈发显得醇厚。
每到年廿八,爸爸和大伯总会组织大扫除。一大早,爸爸便先把旧年的春联撕下来。家里要贴春联的可不止一处,够爸爸忙活好一阵。大伯便从楼上开始扫地,仔细扫除厚厚的灰尘。看我们来了,又吆喝着让我们把巷道扫扫,把桌椅擦擦。我和妹妹最爱偷懒,大伯总是会在我俩偷懒时冒出头来:你们又偷懒?!我俩吓得一激灵,赶紧分开忙碌起来。
爸爸和大伯每年轮流买春联,但大门口的那副总是年年不变,“绵连先志,秀发雄才”。小时候希望看到新鲜字样,后来才明白,春联里的美好祝愿是长辈们对我们的期许。爸爸贴春联时,总要喊人看着贴,看是否贴正对齐了。等一切都弄好了,他会双手叉腰,退后几步看看自己的“作品”,满意地拍拍手。接着就是洗地板。大伯、爸爸、哥哥穿着拖鞋踩着水,我和妹妹瑟瑟缩缩,生怕被冰凉的水溅到。傍晚的北风一吹,晾干后的地板干干爽爽的,才算真切感受到自己的劳动成果。
大年三十是回老屋敬祖公的日子。这一天可千万不能赖床,要不然急性子的爷爷就要生气了。敬祖公,“三牲”一定不能少,其他供品倒是没有规定。这些东西全是奶奶带着妈妈和伯母一手筹备的。
我家离老屋不远,天晴时走路前往。爷爷小时候在老屋住过,一路上他会念叨着走哪条小路最便捷,小时候他常在哪里玩耍。回到老屋,小辈们都老老实实跟在爷爷身后,听他介绍——这个要叫叔公,那个要叫伯伯……
除夕,老屋最是热闹。爷爷和叔公们坐在门前的池塘边上,你敲锣来我打鼓,一唱一和,唱着我不熟悉的歌曲。爷爷还曾带着我和妹妹在门前屋后闲逛。他指着天井旁的屋子,是他小时候住过的。我们隔着门窗看去,小小的房间,收纳着爷爷儿时的回忆。到老屋后头,见他出神地望着杂草丛生的花头,不知道他想起了怎样的旧时光。
我和妹妹还小时,爸妈都会早早给我们准备新衣服。年纪更小时,家里经济条件一般,两个阿姨就领着我们去置办新衣,妈妈很是感激,常叮嘱我们,要把阿姨的好记在心底。
除夕下午三点多,爸爸就会催着我们去洗澡换上新衣。等到我工作后,平日里遇到喜欢的衣服也就买了,反倒没有那么在意新年的新衣了。这算是消失的一大“年味”。我和妹妹偶尔会准备一些新年装扮,然后拉上家人拍新年主题照,倒也不失为乐趣。
“转妹家”,是我家从大年初二到大年初四的主题。年初二,我们跟着妈妈回外婆家。外婆家全是女儿,所以这一天人最齐。外婆不再操心饭菜,女婿们个个是“大厨”,都要露上一手。外公外婆坐在客厅里,听我们这些小辈吵吵闹闹,脸上满是暖洋洋的红光。
年初三,两位姑姑拖家带口回娘家。小姑父最喜欢拉着大伯和爸爸喝酒,大姑父则会在他们仨起哄劝酒的时候,出言“解救”。大姑总是和和气气地任你们劝酒,小姑则是忙前忙后,给奶奶夹菜,盯着爷爷不要喝多。今年物是人非,我很怀念过去的热闹时光。
年初四,只有我们一家陪着爷爷奶奶吃饭。大伯不在家,得了“主厨”之位的爸爸总是兴奋得一大早就去给爷爷奶奶张罗好吃的。比起鱼虾大菜,爸爸更喜欢给我们煎萝卜粄,好咸香的爷爷吃得很是满足。
关于过年的记忆,持续最长的还属求学时期,寒假常常放到元宵节前后。元宵节夜晚,或是开学前,或是开学第一天,我们都能吃上爷爷煮的热腾腾的汤圆。滚烫滚烫的,像我们迎接新一年的充满希望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