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坚真
1935年5月下旬,我们通过了彝民地区,来到大渡河边的安顺场。
快到泸定桥头了,突然对岸一阵枪弹打过来,我的饲养员负伤了,他头部胸部鲜血直流,一只眼睛也被打伤。这是位很好的红小鬼,只有十六七岁,是江西瑞金下肖区人,是我到下肖扩红时动员他参的军,参军后分配到我这里当饲养员。长征时他一直跟着我,一路上他和那匹小红马形影不离,对它精心照料,每到宿营地,必先找些草料把马喂饱,然后自己才吃饭休息。有时在行军途中,见马驮东西累了,就偷偷把自己的干粮抓一把塞到马嘴里,干粮不够就自己忍着饿,还瞒着我说已经吃饱了。其实这小鬼的秘密我早就发现了,我就把自己的干粮分一些给他,并要他当着我的面吃完,免得他又塞给马吃。过乌江时,那匹小红马被打死了,他还哭了一场。二渡赤水后,他跟着我到了干部休养连,抬担架,挑药箱,背伤员,无论什么工作,他都积极热情地抢着干,就在前两天他还向支部表示过决心:“要不惜一切,把休养员一个不丢的安全送到目的地。”我也曾想过:“像这样的红小鬼,就是缺少文化,等革命胜利了,一定送他进学校去学习文化知识,使他能成为建设新中国的骨干。”现在怎么办?我就拼尽全力背着他走,背着他爬过了两座小铁索桥,我的衣服被汗水和他的鲜血湿透了。脚步越来越沉,又掉队了。后续部队走过来,一位领导同志见我背着一位重伤员,就关心地对我说:“唉哟!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这位女同志还背着伤员,怎么走啊!快放下他吧!快赶路要紧!”
我说:“这里没有老乡家可寄放,我不能丢下他呀!”这时我隐约听见他那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声音:“指——导——员!放——下——我吧!”
我心如刀割,想起他母亲送他当红军的情景,想起苏区人民对红军的一片深情……他的手已扶住我的肩,我把腰往下弯弯,不知哪来的一股劲,背着他走过了一坡又一坡。这里有几户人家,只是人都跑了,还有一座小庙。我把他安放在小庙里,他已全无知觉,只是心脏还在跳动,我真想坐下来痛哭一场,可是时间不允许啊!我要组织全连人员安全渡过泸定桥,时间紧迫,我只好解下干粮袋放在他身边,又把随身带的几块银元放在他的口袋里,心中默默地祈望着:“老乡们!快回来救救我们这位兄弟啊!”过了泸定桥,我却惦记着小饲养员,不知道有没有老乡去救他!?